中间号病床的小孩目前配型方面有些问题，进仓时间还得往后延。

  我儿子这边比较顺利。

  “时间定在后天，你们准备一下。”医生和护士一块来时，说。

  后天。

  这个时间真的很赶，但眼下已经快到，儿子配型顺利，即便再艰难也得咬牙挺过去。

  钱的事情……

  我下意识瞄向旁边床病床，这孩子的妈妈出去了，只留下那个男人在这照顾孩子。

  他的视线也对上我的。

  还有最里侧那个大姐，我看向他时，那个大姐也正在看我。

  瞬间我觉得好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一般，立马转过头对着医生。

  “好，谢谢医生，我知道了。孩子的病情就麻烦你们了。”

  “没事，我们应该做的。如果……”

  那个主治医生欲言又止。

  我害怕是与孩子病情有关的事，于是主动问：“医生，是还有别的事吗？”

  “那倒没有。”他晃晃头，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如果觉得经济方面有什么困难的话，到时候医院这边会想办法给你们最大的报销额度。

  在这之前就想方设法去借吧，还有之前给你们提供的一些筹钱渠道，先把钱筹到位，后续报销下来就会轻松一些。

  不要有太多负担。”

  “好。谢谢医生。”

  原来是这个，不过这时候能得到医生的安抚也算是宽慰人心。

  他们走时我还听到跟着他一块过来的那两个实习生在外头走廊八卦。

  “什么时候见到师父这么耐心替病人讲解了？”

  “这分明就叫安慰，不叫讲解好吗？”

  “嗯！咱们师傅对师娘都没这么好的耐心。”

  “嘘！！师傅出来了。别惹事端！”

  他们又走远了。

  我觉得那个大姐的眼光有点火热，我不知她是否看出什么了，后来借着打电话的由头先推着我儿子出病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林业妈妈。”

  我推儿子出来没几分钟就听到一道熟悉的男性声音在我后方响起。

  是中间床那个开保时捷的男人。

  他又来了。

  所以刚刚他看向我时那样的目光，还有那天他在走廊因为他老婆突然的喊声而没有说完的话都不是偶然。

  我把手收紧握成拳头。

  拼命压着心跳。

  语音平和：“你怎么也出来了？”

  他拳头顶着下巴轻咳两声。

  稍微靠近一些，在我旁边的墙壁上斜靠着。

  用很低沉的声音揶揄我：“林业妈妈，你还挺受欢迎的哈？”

  我扭头迎着他视线，面带疑惑，还有些严肃。

  他立马挥手，开口解释：“开个小玩笑，别往心里去。

  我的意思是好像大家都挺喜欢你的。刚刚你儿子的主治医生也在给你出主意，所以，你要坚强。”

  他说这些话无外乎是跟我套近乎，一切好像都在循着我铺下的路在走。

  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可我却觉得心极度不安，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沉闷感。

  我不知道这叫不叫矫情，明明是我想把人家引过来，想从人家这里获取钱财给我儿子治病。

  现在人家靠近了我反而觉得不安。

  我快速把这种矫揉造作的情绪强压下去。

  装出一副无助可怜的模样来。

  眼含泪珠，却不下落，倔强又可怜地让它充斥眼眶。

  他果然靠得更近。

  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林业妈妈，林……

  你，是不是我刚刚说错什么了？

  如果真是我说错了什么，那我跟你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真的只是在开玩笑，没有要故意嘲讽或是贬低你的意思。

  林……”

  “没关系。”我抬手假装擦眼泪，把头扭开一些，给他留了一个最倔强的后背：“反正，事情摆在这，我都习惯了。

  是不是玩笑都没关系，没事的话，我带我儿子先回病房了。”

  擦干眼泪后我打算推着儿子回去，眼看着就要和他擦肩而过。

  我不知刚刚那一番举动会不会让他心有内疚，或是于心不忍。

  我在期待着，在心里求着，祈祷他抓住我留下我。

  拜托。

  一定不要让我走。

  不然这把牌丢下后我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就在我情绪几乎抵达顶峰时，我期盼的那只手终于挽住我的手臂弯。

  我悬挂在半空中的心也终于一点一点回落。

  我在酝酿接下来要怎么在他面前演戏，彻底把这场戏做足，早点从他这里搞到钱。

  他是个聪明人，从他和我搭讪开始，他就知道我需要钱。

  他是个有家室的人，每天他都会在这儿陪他儿子，脾气很好，对儿子温润如玉。

  他把家庭看得很重，但他和他老婆关系似乎并不太好。

  每一对夫妻或许都会有七年之痒，或是在一起久了会乏味。

  这是人性所在。

  所以他想找新鲜感，却不会丢下他的家庭不管。对他而言，能花钱找一个自己看着顺眼，还不会影响他家庭和谐的女人，他是愿意付钱的。

  “陈先生，你……”

  就在这时，熟悉的方位又响起熟悉的声音，是他老婆在叫他。

  真是！

  好死不死的偏偏挑的这个时候，眼看着就要戳破，不能就这样被打断。

  我一鼓作气准备开门见山：“陈先生，我想我……”

  “有困难可以和我说，但我现在得走了。

  这样，你扫一下这个码，咱们再联系。”

  却没想到他突然用手机调出来一张二维码让我扫。

  我有点懵。

  却被他催：“稍微快一点。”

  我被他喊回神，迅速掏出手机在二维码上一扫，弹出一个微信头像。

  这头像是一张质地上乘的红木桌，看上去像是在办公室或是书房。

  总之，无论是办公室还是书房，逼格都很高。

  我心里沉了又沉。

  又过了几秒，果断点了添加，把认证信息发过去。

  那边也很快添加我。

  不知是他的小号还是什么，但那边并没有率先和我说话，也没有和我发信息。

  我推着儿子回到病房时，正好看见他们大包小包收拾着好像要出医院。

  我多嘴问了一句。

  他老婆回应：“反正现在配型出了点问题，孩子看着精神还不错，刚刚问过医生，医生说可以回去休息两天。

  天天在这个气都出不了的地方待着没病都得待出病，还不如带着孩子出去透透气。

  我们先回去了，哦，对了，这个床依旧还保留着，如果你们两个需要都可以用。”

  我和那个大姐都对她点头道谢。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前后走出这间病房。

  走了一家人就好像是走了好多人一样，病房突然变得安静无比。

  那个大姐也不开口说话，一时间，我居然觉得好像有点儿手足无措之感。

  我对她是有敬意的，可我不知道面对这个事儿她会怎么想。

  因为，中间床这个女人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女人。或许家境殷实，她总是大大咧咧，不矫情。对我们也没有趾高气扬，反倒是随时乐意把好的东西和我们分享。

  正是因为这些我才会有些手足无措。

  我先把儿子挪到病床，一切按部就班，就当这间房里只有我和儿子两个人。

  如果她不找我说话，那我也不找她了。守着秘密比什么都重要。

  我把我妹妹叫过来。

  那个男生不知是和她闹脾气还是怎么，她一进来就没好脸色。

  我尝试着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和那个男生发生了什么矛盾。

  她闭口不言。

  最后干脆有些不耐烦地说：“事情都已经如你所愿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和他已经分开了，能不能稍微让我清静一点？”

  我听到了心里直怄气，但我一想，分开了是好事。

  我权当什么都没听到，这时候不和她辩驳是最好的。

  一会儿那边如果联系我，我还得靠着她在这儿帮我照顾孩子。

  病房又重新恢复安静状态。我的声音却跳得很快，一下又一下扑通扑通的。

  我一直在等那边的人给我来信息。

  几乎是数着时间过的。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我立马打开看，并非是那个刚刚加了我微信的新号，而是王伟。

  他给我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在他现在住的那个小平房里，一张新的桌子围着一侧角落摆放，上面已经摆着一个电饭锅，电磁炉，电线就随意横放在桌面上，就连包装纸都还没拆。

  塑料袋里还有一堆小物件，从露出来的地方看能看到炒菜做饭用的瓶瓶罐罐。

  【到时候你就可以在这儿展现你的厨艺了。】

  他给我发信息过来，说。

  我看着那图片，又放大了看，手轻轻从照片上拂过，好像那些东西一一从我手里过了一般。

  我看得眼眶微微发热。

  我甚至都能想象在那儿做饭做菜的场景。

  他应该不会坐等饭菜上桌，会跟着我一块儿下厨。甚至说是他一个人下厨，而我在一旁陪着他。

  就像之前在村里时那样。

  “姐？”

  我妹在旁边喊我，他们走后把床让出来，我妹刚好捡漏在上面休息。

  “啊？”

  “你手机响了好久了。”

  “……”

  我再定睛一看，已经有好几条微信信息发过来了。是下午加的那个微信。

  我心里狠狠一震，整个人跟提线木偶似的僵住了。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你怎么了？”

  “没事。”我和她说：“我去个洗手间，你帮我看着业儿。

  “好，你快去吧。”

  到洗手间把门从里面反锁上，我才打开刚刚那个微信号，从头到尾看他发的信息。

  【林业妈妈？】

  【是你的微信吧？】

  【嗯……出来见一面？】

  紧接着下面是一个定位信息，他把具体位置发给我。

  【半小时后，我在这里等你。】

  半个小时。

  我从定位信息点进去研究了一下，地方离我们这儿并不太远，但也不近。

  隔了三公里，打车过去12块钱，如果现在就走半个小时差不多。

  既然要和人家谈条件，那还得有一个好的态度，我理应先到场。

  决定后就没退路。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嘴角缓缓上扬，扯出一抹并不太好看的笑来。

  很快整个人恢复正常。

  这没什么好不好的，李云烟，也并没有多么难堪。

  这是儿子的重生。

  也是你的重生。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如果，没有生这张脸，你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儿求神拜佛，还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出口。

  你应该知足了。

  和我妹商量好后我便出了病房，来医院时我没有带化妆品，下楼临时找了一个小店进去，老板娘迎接我时我看到她脸上的妆容，有点劣质。

  所以我只是向她借了化妆品，然后自己动手。我还特意穿王伟之前带我去买的那条裙子。

  1200块钱的裙子再配上我自己化的妆容，瞬间镜中的就和刚刚在洗手间的判若两人。

  精气神整个提起来了。

  我最后抿了抿嘴唇把口红晕开。

  “美女，你的化妆技术不错呀！在哪儿学的呀？哎，你是不是同行啊？

  那个，能不能帮我拍张照？”

  “？”

  “啊，我的意思是，你帮我们拍张照，我想用你的照片做广告。

  嗯……你看这样行不行，之后你想借化妆品或是其他，我都不收你钱。小本生意，就当是你给我们这个店打个广告的广告费了。

  怎么样？”

  “……”

  为了后续不招惹麻烦，我还是选择付钱。

  10块钱不至于卖相。

  出来后我打个出租车到他约好的地方，是一个氛围感很强，意境优雅的餐厅。

  塞维利亚。

  我一看这餐厅的名字就很喜欢，刚迈入门时有人给我指路。

  我欣然接受，笑着点头迈入。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顺利找到他说的那个包间。

  他已经等在里面了。这让我倍感意外，帘子掀开时我微微一愣，在他一句“林业妈妈，坐”中醒神，挪步落座。

  他的眼神泛着光，从我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刹那他几乎就没挪开过视线，一直紧追随着我。

  给我把茶推过来。

  我甚至还看到他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来。

  原来男人也有害羞的时候，和王伟最开始和我在一起时一样。

  可我和王伟在一起时，更多的是刺激和报复，后来对他上瘾得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心里更多的是疼痛和负罪感。

  “刚刚清洗过，很干净。林业妈妈，你尝尝。”

  “谢谢。”

  他目光锁着我，很火热，像是要把我烫开。

  我受不住抬眸，和他对上，他已然很露骨，在撑着最后一点儿矜持和冷静：“林业妈妈，你……

  今天真漂亮。”

  “…谢谢。”

  “林业，后天进仓吗？”

  “是的，后天中午十二点。”

  “那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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