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语极大地满足了小女孩内心的虚荣心，虽然已经很努力地表现谦虚了，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咳咳，我叫牧野阳菜（Makino  Hina）。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阳菜尽力模仿着大人的语气，试图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我叫安室透。”倒也没想再起一个假名，安室透直接报上了这个名字。

  “安室大哥，夜露死苦！弥撒还有近一个小时才开始，你就等着看我的表演吧！”阳菜昂首挺胸，露出一个非常符合她名字的微笑来。

  “……”安室透被呛了一下。“什么‘大哥’、‘夜露死苦’的，这是你从哪儿学来的口头禅？”

  “啊……”阳菜瞪大眼睛，旋即单手支着下巴，冥思苦想起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外面的人都这么说的呢。”

  安室透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心想她大概就是受到某些有关暴走族的影视作品的影响罢了，于是他温和地转移起话题：“阳菜，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刚刚沉浸在思绪中的阳菜这时回过神来。“嗯嗯，没错，所以安室大哥…哥想知道关于这里的什么都可以问我哦！”

  安室透沉吟片刻，思考着问询的策略。“唔，我在徒步到达这里之前，没有在京都任何旅游册子上看到这家教堂相关的信息……你能给我简单介绍一下吗？”

  阳菜使劲地点点头。“这座教堂叫神光教堂，嗯……虽然不是什么着名的旅游景点，但在我们附近可是很有名的呢。它不仅是我们的家，也是周围居民礼拜和祷告的地方。神父和其他神职人员们常常帮助有困难的人，教会也会举办一些义工服务和社区活动，所以大家都很尊敬他们。

  “至于没有出现在旅游册子上……平常人可能比较少，但是在礼拜日的时候，能有……”她扳起手指，似乎在一个个清点信徒人数。“能有二十来个人参加弥撒呢！”

  安室透十分捧场地轻轻鼓了下掌。“你知道的真不少，这都是神父教给你的吗？”

  “嗯嗯！每天早上我们都会一起做祷告，然后是学习时间，神父和其他老师会教我们很多东西，比如读书写字、唱歌画画……到了下午，有时候我们会帮忙做一些杂务，或者在院子里玩耍。”

  讲到这里时，小姑娘突然停顿下来，像是想起了神父的谆谆教诲。“额，好吧，按照神父的说法是‘慎行律己，清心寡欲，虔诚侍主，平和度日’。”

  说这些话的时候，阳菜背着手，俨如小大人般的摇头晃脑起来。

  安室透被小姑娘的神态逗乐了。“那你们侍奉的主是哪一位？”

  “Divine  Guide  of  Radiance，神父说用霓虹语翻译过来叫圣光引路者。”小姑娘的神情严肃起来。“祂有巨大的羽翼和三条腿，在古老的年代曾经引领神武天皇东征，如今祂仍引导着我们走向救赎之路。祂的三足象征着‘三位一体’——圣父、圣子、圣灵，每只脚代表一个位格，整体则体现了神性的一体性……”

  安室透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结果听着听着感觉到不对劲——这是什么缝合怪，八咫乌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和西方宗教融合了起来。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才让自己脸上没有露出古怪的表情。

  差不多了。他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仍兴致高涨的阳菜，准备切入正题。

  “事实上，我是通过我一位朋友介绍才知道这座教堂的。”

  “诶，您的这位朋友可是……”阳菜眼睛一亮，开始寻找起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相当的有品！”

  “……哈哈。”安室透嘴角微抽。

  “你或许听过他的名字。他叫秋原……”

  “阳菜。”

  忽然，一个温和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从他们身侧响起，打断了二人之间的交谈。

  “雷内神父！”阳菜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安室透侧目，只见一位身材魁梧而匀称的长者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这位雷内神父的脸庞饱满但饱经风霜，脸颊上镌刻着一道道岁月的沟壑，仿佛是古老橡木桶上的年轮。他身穿与唱诗班的小姑娘相反的黑色长袍，其胸前原本该挂着象征神职人员的十字架的位置被一个三足鸟的徽章所替代。

  “阳菜，今天下午弥撒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怎么还不去后台做准备？”

  说完这句话，他又转头看向安室透，微微颔首，并把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相触形成一个环状，其余三指自然弯曲，置于胸口三足鸟的徽章的下方。

  似乎是某种特殊的祈祷手势。安室透大致扫了一眼，心中暗自判断道。

  “这位先生，弥撒即将开始，您可以先去祈祷厅找位置坐下了。”

  看着阳菜在旁边紧张地不敢言语的样子，再看看这位相比于传统形象中过于魁梧高大的神父，安室透意识到在弥撒结束之前，想要问出关于秋原和光更多的线索显然变得有些困难了。

  “好的，雷内神父。”安室透礼貌微笑回应道。“当然，请您千万别责备阳菜，就在刚才，她还在热情洋溢地向我传播着你们的信仰呢。”

  ……

  秋原和光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校园。

  此时正值下课时分，用胳膊在腋下夹着书的，骑着脚踏车狂奔的，男男女女你侬我侬的……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口口的季节。

  “年轻人，真有活力。”

  在两个世界的多重记忆里，秋原和光并没有关于大学部分的记忆，所有关于校园的描述，全都是或被动或主动从岛上干员那里听来的——比如毕业自维多利亚近卫学院的，在哥伦比亚知名学府读机械专业但是毕业即失业的，仍然是哥伦比亚某大学毕业但毕业前实习时被无良公司拉去顶罪、找不到工作跟着小型拆迁队干活却感染了矿石病、被骗子骗走了交医疗保险的钱的……

  好吧，似乎都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秋原和光的目光从这些少年不知愁滋味、完全不知道自己毕业后将要面临就业冰河期的大学生们脸上收回，准备首先前往自己的导师广田正巳办公室谢罪，哦不，销假。

  希望他不要介意自己的伴手礼是少了一块的儒艮馒头，而且曾与杂物和尸体堆放在一起好长时间。

  嗯，广田先生那么宽宏大量，一定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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