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万馥奇抬起头，看着李卯的侧颜问道。

  听不见声音的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尤纳斯的那声呼唤。

  听觉丧失的他，是全凭着李卯的引领，才得以躲避不断掉落的余烬，所以也没有质疑李卯最开始的驻足。

  只不过李卯停留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他才抬起头询问。

  李卯收回目光，尽量正向面对着万馥奇，好能让他读懂自己的话。

  “火、火把尤、尤纳斯埋住了。”

  读完李卯不断变换的唇瓣的万馥奇，将视线转移到了李卯的每一个微小表情上。

  他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因尤纳斯的死而驻足。

  当为爱人赴死的伟愿无法达成时，他又变成了那个小气又自私的胆小鬼。

  尤纳斯那些话不足以让动摇万馥奇对李卯的爱，但可以获得安全感的答案，他总要劳烦李卯亲口确认千千万万次。

  争分夺秒的时刻，李卯没去捕捉万馥奇那些不合时宜的占有欲。

  他只是重新摆正身子，扶着万馥奇朝前迈步，淡淡道：“仓、仓库开始塌了，再、再不走下一个被、被埋的就是我们了。”

  听到这个并不算完美答案的回答的万馥奇，却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搭在李卯肩膀上的手臂，也收的更紧了些。

  好吧，他承认了，他就是那种李卯稍微给点儿甜头，就尾巴摇个不停的狗东西。

  李卯身上挂着自己和万馥奇的两条命，即便困扰他不知多少时日的梦魇被清剿，他依旧轻松不起来，全神贯注的开辟着那段意味着"生"的路。

  如李卯所料，坍塌在尤纳斯面前的燃烧物只是一个序曲，整个仓库被炙烤太久，棚顶像一朵巨大的，充满未知的乌云，而那些石块、残骸、燃烧殆尽的货物，都如同雨水般，没有任何规律的掉落。

  随着掉落的频率越来越高，掉落物的体积越来越大。

  李卯带领万馥奇前行的动作也越发吃力。

  “嗬...嗬......”

  在劈砍开不知道掉落的第几箱货物后，李卯站在距离出口仅几步远的地方，粗喘着难以前行。

  “亲爱的。”

  万馥奇的身子，也被李卯那粗重的喘息幅度而带动。

  李卯斜眼看向不知道又要放些什么屁来扰乱军心的万馥奇。

  万馥奇唇角还挂着刚刚的笑，他注视着出口的方向，开口道：“把我留在这吧，安保和支援应该快到了，我会没事的。”

  说完自己想要说出口的话，万馥奇才转头回望李卯。

  果不其然，入眼的就是眉头紧锁，恨不得一斧子劈在他脑瓜顶的李卯。

  万馥奇无奈的解释道：“你带着我，估计还没等出去，力气就会耗尽，这里离出口没多远了，你一个人肯定能逃出去，十分钟之前接收到我助听器触发的警报的安保应该就快赶到了，你告诉他们我的位置，让他们带着装备进来救我，我肯定会没事的。“

  “少放屁。”李卯仅仅用了三个没卡壳儿的字，就回绝了万馥奇那冗长的提议。

  他直起腰身，晃动了两下僵麻的脖子，颠动手里的消防斧，调整了一个舒适的握位后，继续道：谁、谁他妈告、告诉你老子没、没劲儿了，我这、这就带、带你出去。”

  “哐！”

  万馥奇眼睁睁看着一块残骸掉落在李卯的肩臂，布料瞬间被烧穿，裸露出来的皮肤烫的通红。

  万馥奇怒吼道：“别再逞强了！再这样下去，你也没机会出去了！”

  李卯持斧的右手因烫伤的疼痛而颤抖不停，他紧咬牙关，再度劈开障碍物开路。

  李卯不服输地又带着万馥奇朝出口迈近几步，眼看着生还的希望近在咫尺，两三箱货物从高处坠下，将仓库门口堵的严严实实，连丝月光都透不进来。

  万馥奇苦笑道：“亲爱的，或许有时候你真的应该听听我的话的。”

  李卯打量了几眼堆叠的障碍物，随后抓住万馥奇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腕，甩手扔了下去。

  他脱下身上的卫衣外套，一扯两半。

  李卯将其中一半扔给万馥奇，命令道：“捂着鼻、鼻子，一边去，蹲低、低点儿。”

  万馥奇拿下正中面门的半件卫衣，识趣的不再多嘴，用卫衣布料掩住口鼻后，找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角落，放低身形。

  涌进鼻腔内的青苹果味道，让万馥奇的不安减退了些。

  事已至此，重伤的他只要不再给李卯的行动增添额外的负担，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李卯在将手中那半件卫衣围在自己脸上前，扭头对万馥奇说道：“万，我、我回来可、可不是为了一、一个人活下去的。”

  “我说我、我要带你走，我就一、一定会带你走，我们会、会安然无恙地离、离开这儿。”

  “你、你也信哥、哥哥一次吧。”

  说完，李卯灿然一笑，抬手系牢脸上的面罩，转回身，两手握紧消防斧，指尖在木质的斧柄跃动几下，随即猛地挥臂砍向堵住门口的障碍物。

  “砰！砰！砰！”

  沉闷的劈砍声却像极了两人开始相爱那一夜共频的心跳。

  “轰———！！”

  不知是第几次挥斧，李卯终于兑现了承诺，为两人砍出了一条生路。

  透光的刹那，李卯立刻扔下手中的斧头，一瘸一拐地奔向万馥奇。

  李卯扯下脸上的遮挡物，对着万馥奇喊道：“快！我、我背你出去！”

  这一次，爆发的力量让李卯成功地背起了万馥奇。

  在踏出仓库大门的一霎那，得知火情的探照灯灯光刚巧汇聚在他们身上。

  暴雪席卷，寒风灌满了他们单薄的衣衫。

  身后的仓库轰然倒塌。

  伴随着一阵警笛声，十几辆黑色的轿车围拢着坍塌的仓库停稳，数十道车灯再次为狼狈不堪的两人镀上一层光亮。

  李卯仰起脸，看了看天上的那一轮明月。

  虽然不是他梦寐以求的阳光，但此刻照耀在身上的光亮，却让他觉得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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