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鹰会大本营的位置处于第五区的东部，靠近第一区，所以盖房子用的材料里属于垃圾的部分少了很多，多了砖块和瓦片。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不如索尔兹特的豪宅，但是比起居住区里连个平整点的房顶都没有的所谓“房子”，还是气派多了。

  祈舟收敛了念，屏住呼吸，绕过门口萎靡不振的守卫，纵身一跳跳到矮墙之上。

  矮墙上埋了无数碎铁片与玻璃碴，祈舟将念凝在脚底和手心，畅通无阻地在院墙上疾行。

  站岗的守卫们都没有抬头向上看的习惯，顺利到让他觉得都有点不可思议，就被他突破到了正厅。

  ……

  “吵吵吵！就会吵，吵有什么用！文森那狗东西的人都打到门口了，与其在这吵，怎么不出去跟他们打？一群废物！狗屎！”

  “你也就是嘴上喊的凶，你他妈的要是有种，你上啊！”

  “谁都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老子今天放话在这，你们出多少人，我就出多少人，别想拿老子的人当炮灰！”

  趴在屋顶上，祈舟听着底下乌烟瘴气的争吵声，话题围绕着“你先派人我再派人”和“你不派人我也不派人”不断重复着，期间夹带着无数比臭水沟还脏的私货，听到最后，祈舟甚至想捂住耳朵。

  这真的是对他的精神污染。

  祈舟悄无声息的把念汇聚在手上，悄无声息地像掰豆腐那样掰掉掀掉一块瓦，往屋子里看。

  大厅中央放了六把椅子。

  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和一个精瘦的男人站在椅子前，怒瞪对方，吵得脸红脖子粗，吐沫横飞。

  一名披发女性坐在的椅子上，伸出手指，百无聊赖的转着戒指。

  一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脸的阴沉，跟坐在旁边的一个同样脸色阴沉的堂主小声说着什么。

  最后的一把椅子，也是离正厅上首最近的一把椅子，空着。

  而大厅的正位上，左边没有人，右边则坐着一个穿着墨色西服的青年，一言不发面带微笑的看着底下的人吵。

  半晌，他见底下那两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才轻轻咳了一声：“克利瑞还没来吗？”

  闻言，还在争吵的两人瞬间沉默，而其他几人脸色也变得异样。

  如果说会长的位子还有个明面上的“副会长”这个阻碍，那么一直不出现的“堂主”，他的势力对于其他几个堂主来说，就如案板上的肥肉——谁都想啃一口。

  而站在几个堂主身后的小头目们，目中同样出现了名为野心和欲望的光。

  “黄色短发，灰色眼睛，个子大概一米七，特征是脸上有一道大概两寸长的疤痕。嗯……”

  祈舟一个一个看过去：“——啊，找到了。”

  在那张空着的椅子后面，站着一个低着头垂着眼，看似老实懦弱的男人。

  随着副会长的一个提问，几人又开始了“要是克利瑞一直不回来，那他的人和地盘怎么处理”的话题，最终，依然发展成了不堪入耳的精神攻击。

  副会长等那两人吵了一会发泄了大部分火力，才笑着开口道：“这样吧，诸位，不如由先前克利瑞的人暂代堂主，要是诸位需要人员协助，可以直接找代堂主‘协商’，如何？”

  他不等任何人做出反应，便随意将目光移向那把空着的椅子，然后笑笑：“先前克利瑞跟我提及过，温尼德对他们那块区域也算了解，不如就由他来代任堂主一段时间吧。”

  言罢，全场众人陡然沉默下来。

  温尼德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眼里闪过惊、喜、惧交汇的复杂情绪。

  他无视了身边其他几个小头目朝他看过去的满含嫉妒憎恨的异样眼神，上前一步，朝正厅那个一身西服的男人恭恭敬敬地道：

  “感谢您赏识，属下一定好好协助您和诸位堂主，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原本大厅里还在争吵的几个堂主纷纷将目光移向他。

  精瘦男人看着他，勾了勾嘴角，像是想到接下来易于掌控的局势，目露满意神色。

  大汉发出一声冷笑，但也没说什么。

  “如果诸位都没有意见，就先这样定了。东区那边，也先由温尼德堂主派人过去顶上——温尼德堂主没有意见吧？”

  温尼德低头，恭敬道：“属下马上安排。”

  “那么，今天就先这样吧。”副会长眉眼微挑，他微微一笑，缓声安抚道：“至于‘原液’，想来诸位还有些许存货，所以不必担心。会长离开后，与班克罗家族的交易将由我负责，绝不会受到影响。”

  众人沉默。

  趴在屋顶上的祈舟暗暗记住这个被副会长提到的，与“原液”有关的姓氏：“班克罗”。

  厅内的众人在副会长发话后，陆续离开了大厅，唯独副会长仍坐在椅子上，微微阖着眼睛。

  温尼德走出大厅前，副会长睁开眼睛，朝他一笑，露出上司鼓励下属的笑：“好好干。”

  温尼德连忙应是，才告退离开。

  祈舟看向那位副会长。

  他提拔了个看似懦弱无用的新堂主，如果此人可以顶住压力，日后就是能够为他所用的，他那一派的人；如果此人顶不住，也能很好的为他减轻其他几个堂主向他施加的压力。

  同时，此刻克利瑞生死不明，让一个没什么用的人代理他的位置，也有帮他占据主动的意思。倘若克利瑞没死，一旦他回来，同样可以将此人拉入自己的阵营。

  还有最后那句“交易由他负责”，可算是赤裸裸的威胁——偏偏诸位堂主还拿他没办法。

  或许此人在武力方面确实不行，但依然不可小觑。

  祈舟收回目光，悄无声息的从房顶上下来，跟在温尼德身后。

  ……

  温尼德走进一条没人的巷子，然后停下脚步。

  他脸色铁青，嘴里骂着不敢大声骂出来的脏话——副会长让他代理堂主，分明是将他架到火上烤！

  他虽然胆子小了点，但不代表他傻。

  克利瑞手底下有四五个小头目，他只是其中一个。就算他现在成了所谓的“代理堂主”，先不说他能不能指挥得动其他几个小头目，光是那句“东区他先顶上”，就能在短短几天内耗光他的人。

  温尼德怒骂着，狠狠地踹飞被风卷来的垃圾，但怒气还没发泄完，他骤然停下脚步。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孩，声音里带着嗜血的意味：“滚一边去，小崽子。”

  祈舟无视了他的眼神和他说的话，直接开门见山：“你知道科瑞恩吗？他手下的人全死光了。”

  闻言，温尼德陡然陷入沉默。

  他迅速把没来得及骂出来的脏话咽下去，压下怒火，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自说自话的小孩，然后谨慎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与其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倒不如先去解决他。”祈舟朝他迈了一步，“只要先解决了他，你再解决其他人时就容易的多。”他微微一笑，“我说的对吗？温尼德堂主。”

  温尼德的瞳孔一缩。

  正如先前所言，他只是胆子小了点，但绝不傻。

  面前这小孩知道自己的底细，也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什么——他知道那么多事情，而且出入白鹰会像是出入无人之地，他的实力绝对不如他看上去那样，只是个瘦弱且一脸无害的小孩子。

  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科瑞恩的胳膊是这小孩弄断的；他手底下的几个人自那天就再也没回来，也是这小孩动的手？

  温尼德面色凝重的盯着十米远处随意站在那的小孩，像盯着突然就会发难的怪物。

  虽然这种猜测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流星街的人跟外面不一样，从来不会看轻小孩子——这么多年，流星街死在小孩手里的废物大人也不是少数了。

  这小孩知道刚刚在白鹰会大厅里面发生的事情，所以他选自己，是因为他觉得目前的自己是最适合投资的对象。

  温尼德的脑海在此刻现出无数思绪。

  但他知道，当下不会有比“镇压了其他人，自己坐稳堂主”更好的选择了。

  这样想着，他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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