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珺的动作很快，她要冲过去打落那杯酒。

  可金桂的动作更快，昂头一口吞下酒，一脸得意的冲柳春珺笑，挑衅道：“怎么，你能喝得，我便喝不得？都是一样的姨娘，谁也不比谁高贵……”

  柳春珺脸上再无一丝血色，浑身颤抖起来，扑过去抓着金桂，捶着她的胸口，大喊道：“吐出来！呕出来！”

  金桂见柳春珺这般作态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彩云也有些摸不清头脑，姨奶奶这是撞邪了吗？

  “二爷，您回来了……”外头小丫头招呼了一声。

  柳春珺不受控的颤抖着，盯着金桂的脸，期盼着自己放错了药，或许自己刚刚拿的是蒙汗药，亦或是泻药。

  “这是怎么了？”

  陈朝安原本面带笑意的进来，柳春珺这几日十分乖顺，今日还让人去衙门传话，倒惹得他被冯天锡笑了一场。

  没想到进了屋却看到金桂木着脸坐在椅子上，柳春珺半跪在地上，情形十分怪异，陈朝安沉了脸。

  “二爷……”金桂看着陈朝安咧开嘴笑了笑，她一咧嘴，顺着唇角流出一道乌黑的血，顺着唇角往下蔓延，看着十分可怖。

  柳春珺看着金桂的脸，瞪大了眼睛，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陈朝安大惊，上前一把把柳春珺拉过来，拥到怀里，嘴里说着：“不怕不怕，别看别看……”怀里的人瑟瑟发抖，他抱着她的手越发紧了。

  彩云在一旁呆呆的站着，她想不明白，金姨奶奶好好的，怎么就吐了血了。

  “去把青柳叫过来！”陈朝安怒喝一声，彩云回过神来，张皇失措的跑出去喊人。

  彩云结结巴巴话不成调，根本说不清楚，青柳一瘸一拐的进了屋，看到金姨奶奶坐在椅子上，口吐乌血，双眼圆瞪，直直的看着前方。

  青柳心中一震，赶紧上前查看，食指指腹沾了一点乌血捻了捻，闻了闻味道，束手站在一旁道：“大人，金姨奶奶是中了毒，应该是鹤顶红，这毒见血封喉，人已经没了。”

  陈朝安感觉到怀里的人抖得更厉害了，他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去，盖了一床被子，柔声道：“不怕，有二爷在呢……”

  “去叫朱武来，把所有人关到一间院子里，挨个查问。再去官署把赵璟叫过来，他最擅长审人。”陈朝安吩咐着，让人先把金桂的尸体连着椅子一起抬了出去，又把桌上和食盒里饭菜都挪了出去。

  室内渐渐安静下来，柳春珺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炷香后她慢慢恢复了平静，也没什么好怕的，最多不过一死。

  如今弟弟找到了，母亲改嫁了，她就算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了。只可怜害了金桂的性命，她虽嘴脸可恶，到底是无辜的人。

  一个时辰后，陈朝安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其实他早就猜到，可他不愿意承认，他总觉得她不可能那么狠心，一而再的下毒害他。

  “二爷……”朱武在旁心疼的看着陈朝安。从前他同情过柳春珺，可她这回太过了，真是把二爷伤到了。

  “青柳办事不利，让赵璟带回去，打三十板子，发配到崖州去，什么时候立了功，再调回来；那个姓严的大夫，让人去抓了来，若是跑了，天南海北也得给我找到了，生死不论；金桂的死因不能传出去一丝，就说是急病死了，让人好好安葬了，给她家里送一百两银子去……”

  陈朝安木着脸，声音有些嘶哑，一件一件安排着事情。

  “二爷，那柳姨娘……”朱武忍不住问道。

  陈朝安半晌没说话，一直沉默着，朱武叹了口气先出去办事了。

  四更的梆子声响起，柳春珺靠着抱枕半坐在床上，盯着桌上的烛火出神。

  陈朝安带着彩云进来，彩云战战兢兢把饭菜和酒水放在炕桌上，嗫嚅着说了一声：“姨奶奶，您起来吃点饭。”

  陈朝安和柳春珺都是中午吃了那点子饭菜后，便没有再吃什么。柳春珺是无心饮食，陈朝安是欣喜柳春珺头一回要烧菜给他吃，不肯再吃其他的，一心要等着回府尝尝柳春珺的手艺。

  谁知一回府就出了事，事情都了了，他才发觉腹内空空，整个人饿得心发慌，头发晕。

  “过来，陪我吃一点。”陈朝安挥挥手让彩云出去，自己坐到了炕桌的一侧。

  柳春珺动也没动，她知道他肯定已经全都查出来了，她想不明白，他既然知道了还这样做什么？

  陈朝安闭了眼深呼吸一口，一把握着柳春珺的手腕，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过来。”

  “怎么，你不怕我再下毒了？！”柳春珺昂着头，直视着陈朝安的眼眸。

  陈朝安微眯着眼，咬着牙，握着柳春珺的手却用力了几分。

  “你不要再激怒我，不然你娘，你弟，还有那个严大夫，你院里的这些丫头……我不介意先把他们都送下去……”陈朝安双眼布满血丝，眼底的肌肉微微抖动着。

  沈叔叔已经带着娘往南方去了，严大夫给她送完药也从“益元堂”辞了，一路往南去了。他们都没有定下目的地，想来没那么容易被找到。

  弟弟这会在王府，只怕陈朝安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应该也不敢去拿人。柳春珺心里想着，作出眉头紧皱的样子，慢慢垂下头，只是并没有说什么。

  陈朝安想要看到柳春珺失控求饶的样子，可并没有如愿。他火气愈发旺了，脱口道：“你弟弟就在金陵，你可知道？”

  柳春珺猛得抬起头，看着陈朝安，急切问道：“他在哪？”

  陈朝安长舒了一口气，松开柳春珺的手腕，坐下来倒了一杯酒，吃了两口菜，才慢条斯理道：“他在一位贵人的府上……享福，你若乖顺，未尝没有见面的一日。”

  柳春珺听到“享福”二字，心潮翻涌。她原就饿得难受，只靠着一股心气撑着，这会再也忍不住，弯腰呕了起来，吐出一摊黄绿色的东西，满口酸涩。

  陈朝安变了脸色，一叠声喊彩云进来收拾，又抱着柳春珺，给她灌了半碗粥下去。

  柳春珺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闭着眼半歪在陈朝安怀里。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弟弟被顺平王狎弄，只是一直瞒着她。他明明知道自己对弟弟有多在意，可他就是不说。要不是幸运遇上了怀青大哥，她又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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