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嗫嚅着道：“没有雪魄姐姐了，夫人说跟表姑娘重了字，改叫彩云了。”

  原来秦夫人带着李茉雪住进金陵陈宅后，听到柳春珺叫身边的丫头“雪魄”，对这个名字十分不喜，当场就给她改了名字。

  当时正是黄昏，天边坠着晚霞，秦夫人随口改了“彩云”二字。陈朝安懒得管这些，甩甩衣袖走了。

  彩云听说二爷去了“芷沅阁”，跺了跺脚，拿了一身新衣裳进去，服侍柳春珺换好，嘴里劝道：“姨奶奶您这是作何呢？好好的把二爷往外推，二爷若真把那茉雪姑娘放在心上了，你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彩云是真愁啊，姨奶奶这性子，若没了二爷的宠爱，在后宅该如何立足？

  柳春珺没说话，她跟雪魄，不，是彩云说不来话了。

  彩云是家生子，自小在陈家长大，学的都是如何听话，如何伺候人，好好的名字改来改去她也不以为意，反觉得是夫人赐名荣耀的很。

  她也知道做人妾室的苦，却一味的劝自己柔顺些。罢了，她也不知道那些事，又怎么理解自己的心情？

  陈朝安不来她这里才好呢。爱去哪处院子去哪处。要是真因为那位茉雪姑娘把她抛下了，她倒要给那位茉雪姑娘道声谢了。

  陈朝安去了“芷沅阁”，李茉雪正在灯下绣着抹额，看那颜色，应该是给秦夫人准备的。

  “二爷……”李茉雪嗫嚅着喊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绣活，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招呼陈朝安。

  陈朝安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看着李茉雪的眼神幽深，半晌才道：“你爹是淮安通判李玖谅？”

  李茉雪一怔，呐呐应了一声，有些不自在。

  “既然被罚做官伎，想来老鸨子也该教过你怎么服侍男人，怎么木呆呆的站着？”陈朝安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李茉雪闻言羞愤难当，又不敢惹了陈朝安，慢慢挪过去，坐到了陈朝安的腿上。

  陈朝安抚了她脸颊的凝脂，啧声道：“怪不得皮子养的这样好，你爹贪的银子，只怕都买了牛乳给你洗脸吧。”

  李茉雪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滚落下来，只是不敢出声，身上微微颤抖着。

  陈朝安把手放到她身上揉捏着，继续说着：“你想做妾，我就成全了你，只是以后千万记得了，要乖乖听话，爷最喜欢听话的女人。”

  李茉雪噙着泪，低低应了一句。

  弄琴听着屋里的动静，赶紧吩咐小丫头去烧水，心里想着二爷总算来了。不然等秦夫人回了老宅，茉雪姑娘到底该往哪处去？

  第二日众人得知消息，神色各异。秦夫人自然是高兴的，王印梅脸上看不出喜怒，倒是她身后的金桂一脸忿然。

  秦夫人为了抬举李茉雪，还真在孙家三表姑那边找了户人家给李茉雪落了户，李茉雪就是良籍，做妾也是良妾，正好能与柳春珺叫板。

  秦夫人看了一眼站在杜蕊身后一脸漠然的柳春珺，心道有你哭的时候。

  “二爷，是不是该回趟丹徒，摆两桌酒，也让老家的人见见茉雪？”王印梅开口问道。

  柳春珺进府时是摆了两桌酒的，还叫了柳家大伯母、二伯母一家过来。按理说纳良妾，怎么也得有个仪式。陈朝安不声不响先把人睡了，再补个仪式糊弄一下也不是不行。

  “不必了，让她给你敬碗茶也就是了。”陈朝安不以为意，随口说了句。

  李茉雪涨红了脸，将手里的帕子攥紧了。

  金桂端了一碗茶过来，递给了李茉雪。

  “金桂，你再去端一碗，你也给二奶奶敬碗茶吧。”

  金桂又惊又喜，怀疑自己听错了，眨巴着眼睛看了陈朝安好几眼。

  陈朝安没好气道：“没听到吗？还是你不想端？”

  “奴婢这就去端！”金桂回过神来，飞快的跑去又端了一碗茶来，跟李茉雪跪在一起，准备给王印梅敬茶。

  屋里众人都有些惊诧，却没人说什么，看着李茉雪先敬了茶，得了王印梅的一个镯子，金桂跟着敬了茶，得了一支发簪。

  秦夫人点点头，也让人赏了两个新姨娘一些东西，又训导了几句。

  陈朝安低垂着眼眸，不时抬眸瞟两眼柳春珺。见她神色一直淡淡的，越发打定主意，这次要给她个教训，要叫她知道，这府里没了他的宠爱，她寸步难行！

  当天吃午饭时，厨房送来饭菜数量不少，品质却比从前差了许多。

  彩云看了看那汤浮着厚厚一层老鸭油，不悦道：“这般油腻谁吃的下去？！不是说了，鸭汤要滤了油，再放些笋子煨。还有这碟子菜心，怎么都是菜帮子，说了要最嫩的菜心，只能取两三片叶子……”

  送食盒的小丫头嗫嚅着道：“我不知道呀，我只管送来的……”

  彩云也知道和她争辩无益，合了盖子正要拎去大厨房理论，柳春珺过来道：“罢了，就这么吃吧。”

  柳春珺端起碗，挑了一筷子菜苔，仔细咀嚼着。

  彩云无奈，只得挥手让小丫头走了。

  到了晚间，流翠说茶房的炭没了。茶房常备着炭，一来要烧水煮茶，二来要温水给主子沐浴。

  彩云让流翠和绘紫去领炭，两人却是空手回来的，流翠道：“金姨奶奶说咱们院里的炭这个月的份例已经用完了。”

  彩云皱眉，金姨奶奶？哦，是金桂。

  “那你就跟她说先支一些，回头补了钱过去就是了。”

  流翠撅着嘴道：“我是这么说的，金姨奶奶说府里现在炭也不多，还要供给二爷和二奶奶的房里，让咱们先忍一忍。”

  彩云叹口气，掀帘子进屋，冲柳春珺摊手道：“你瞧瞧，我说的吧，这才一日，咱们连炭也用不上了。”

  “有什么，没有炭洗冷水就是了。”柳春珺浑不在意，把手里的针线活做完，愉快的伸了个懒腰。

  给怀青大哥做的衣裳也做好了，过几日找个机会捎出去，总算自己也尽了一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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