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珺却不肯走，陈珈在里面，她怎么能抛下他。

  那小厮来回劝了几次，见柳春珺始终不为所动，只得沉着脸走了。

  他这番作态，柳春珺更加警觉，只站在净房门口不动。

  五六月间，暖风醉人，柳春珺心里又有事，不一会额头鬓角就浮上一层吸细汗，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抬眸间远远看着一个俊脸泛红，走路有些摇摆的男子往这边来着。

  他穿着一袭赭石色宽袖道袍，头上戴着一根青玉的发簪，风采出众，一看便是她惹不得的人物。

  柳春珺心中发慌，四处看了一下，周围空空荡荡，避无可避，何况陈珈还在净房，她也不敢离了这里，只能有些惶恐的站在那里。

  “咦，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卜易道远远就看见一个窈窕身影，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柳春珺并没有见过卜易道，不过刚才听过卜易道在屏风那边说话，凭着声音她认出眼前人，忙福了一礼，解释道：“大人，我们家少爷肚子疼，后院的净房都有人，实在等不及了才到这边来的。”

  卜易道这会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端午节那日遥遥看着的陈家五姨娘。如今离得近了，越发觉得她风流天成，婉约动人，不由放缓了声调，带着一抹笑意问道：“你就是晴明的五姨娘？”

  柳春珺见他目光灼灼在自己身上打转，有些不喜，皱了皱眉头，低头嗯了一声，转向净房方向，扬声问道：“大哥儿，好了没有？可要我进去帮你。”

  里面传来陈珈闷闷的声音：“好多了，我还要拉，你等我……”

  卜易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柳春珺，目光在她脸上、身上流连，看得柳春珺如芒刺背，浑身不自在。

  “柳妹妹……”

  身后传来有人叫柳春珺的声音，柳春珺如蒙大赦，迎着声音看去，正是姜知檀。

  “姜姐姐。”

  柳春珺叫着，快走几步迎上前，跟姜知檀站到了一起。

  卜易道听到这声音脸色微变，回头看看姜知檀，呐呐叫了句：“知檀妹妹……”

  刚才还如和煦春风的姜知檀，见到卜易道，俏脸蒙上寒霜，冷冷道：“卜大人，您叫错了，我如今是司衡大人的妾室，您称呼我一句姜姨娘，便是抬举我了。”

  卜易道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眼睛带着情意和歉意看着姜知檀。

  姜知檀却冷笑一声，别过脸去不看他。

  柳春珺心知有异，此刻却不是问话的时候，只盼着陈珈快点拉完，好快点离开这个是非地。

  “姨娘，我好了。”陈珈红着脸从净房出来，柳春珺松了口气，一手拉着陈珈，一手拉着姜知檀，赶紧飞快走了。

  卜易道看着她们三人慢慢走远，咬牙吸了一口气，进去净房放水。

  等三人进了后宅的花园，柳春珺摸了摸砰砰跳的胸口，想起刚刚姜知檀对卜易道的态度，生怕会被卜易道为难，拉着姜知檀有些担忧问道：“姜姐姐那样跟卜大人说话，会不会被……”

  姜知檀拍拍她的手臂，“没事，他忌惮着我家大人，我就是骂他两句，他也会装没听到的。何况他对我心中有愧，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两句话就为难我。”

  柳春珺放了心，只要卜易道不会为难姜知檀便好，听到姜知檀说“他对我心中有愧”，有点好奇，不过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柳妹妹，刚才我过去时，见那卜易道一动不动盯着你，只怕他对你动了歪心思，那可不是个好东西，柳妹妹还需当心才是。”姜知檀有些忧心道。

  柳春珺一凛，又摇了摇头，他应该不敢对自己用强的。他虽是一县之主，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陈朝安便是那地头蛇。陈家在丹徒县绵延了十数代，不仅陈朝安一门三父子都在朝或曾在朝为官，同宗连枝的也出过好多位大人。

  陈朝安这会对自己正上心，应该不会把自己送人的。姜知檀看了看柳春珺脸色，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闭了嘴。

  王印梅早就看到柳春珺带着陈珈出去了，过了好久也没回来。她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叫人去看看。没多久柳春珺牵着陈珈的手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兰有仪的那位表妹，两人似乎颇为投契。王印梅见了这个场景，吁了一口气，说不清心头是如释重负还是略有失望。

  宴席结束后，王印梅一行人刚刚走到门口，准备登车，陈朝安醉醺醺走过来，指着柳春珺道：“你过来，跟爷去办点事。”

  柳春珺看了看王印梅，王印梅脸上带着和煦笑容，“去吧，爷叫你呢。”

  柳春珺将陈珈送上马车，松开拉着他的手，柔声说道：“大哥儿先家去，你想吃的那个桂花糕，姨娘一会买了带回去给你。”

  陈珈点头应了，“姨娘一定要带给我哦。”柳春珺笑着跟他拉了拉勾。

  柳春珺整理了一下鬓发，转身走向了陈朝安。陈朝安带着她走到了巷子后头一棵大树下，树下拴着他那匹“照夜雪狮”。

  陈家的马车里，陈珈窝在金桂的怀里睡着了，王印梅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得得……”一阵马蹄声掠过。

  “好像是二爷……”

  外头坐着的小丫头惊呼了一声。

  王印梅撩开车帘，正看到一匹白马疾驰而着，马上的人不是陈朝安又是哪个？他穿着那件石青色长袍，衣袂翻飞中飘出一抹雪青色。

  柳春珺今日穿得正是一条雪青色的裙子。

  王印梅握着车帘的手不由得攥紧了，怔怔的看了半天外面的街道。一旁的金桂觑着王印梅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

  “焦山书院”后面的小树林里，朱七正小声的跟陈维安禀报最新进展。

  “三爷，花大夫有了消息，据说他前年发了一笔财，带着家小合家搬走了。有人在渡口看过他们一家上了去扬州的轮渡。”

  陈维安点点头，“马家那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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