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陈扬和未尘连着神交了几天，从害羞和别扭逐渐变得大方从容，二人间的气氛也就显得愈发亲昵。因为这种亲密行为，对他们来说已然变成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像每天都要喝水吃饭一样。

  徐萤也如她所言，过来了解未尘的识海情况了。未尘已经能踏实地感觉到自己的识海不再只是空空荡荡，虽然离他修复识海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要走，但徒儿就在身边，他们来日方长。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徐萤向师尊和师兄弟告别了。她定居在落海郡，与蓬莱极近，几乎只隔了一方海湾。

  ……陈扬热烈的青春未尘终究是抓住了。南方入春，气温回暖，师徒二人打算去城郊踏青。他们租了两匹马，一黑一白，并排打马或走或奔。夕阳往二人身上洒了一把金子，毫不吝啬，暮色四合，他们跑马玩够了就慢慢骑着溜达。

  少年的身姿落拓懒散，陈扬松松地握着缰绳，突然坏心眼地拽了一把绳子，马儿便被控制着往未尘那儿顶了一下，可惜被未尘及时避开。他笑了一下：“皮痒了？”

  “嗯哼。”陈扬满不在乎地挑衅。

  未尘的胜负欲忽然就燃了起来。他翻身下了马，昂了昂脑袋：“陈扬，今日你来跟我比一场吧，不用灵力。”

  未尘今日穿了一身黑色骑装，再不是那素色的宽袍大袖。皮革腰带勒出一截劲瘦纤细的腰线，金属护腕反射着冷冽的光泽，裤腿扎进深色靴子，贴身的黑色布料衬的未尘的皮肤冷白，人也干净利落。他所有的墨发都在头顶束起，少见的一丝不苟，使得未尘整个人精神了起来。

  陈扬也下了马，被此刻的未尘吸引得移不开眼。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灵力尽失的老神仙，是燕长生，是陈扬，是纪兰，是所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是那个从没出现在陈扬世界里的未尘。他心中无比激动，召出流霜握在手中：“好啊，来吧。”

  未尘还召不出飞雪，取了溯灵，长风穿过，他的袍摆与眉眼并飞扬。

  ……未尘的剑尖率先指向了陈扬，也不知是谁先发起了攻击，二人便在剑的嗡鸣声中战在了一起。你攻我挡，你推我拉，未尘的力气不敌陈扬，身姿之灵动和步伐之轻捷却在他之上，尽管陈扬已如一只矫健的猎豹，但也有扭不过腰的时候。他的警觉，他的预判，都是那么的准确而恰当。但这场战斗的结果二人其实心知肚明，因为人是会累的。

  他们都很难伤到彼此，可未尘的身体早已不复当年。陈扬不会让着他，因为这个人是他师尊，他不需要也不想要，所以陈扬抓住破绽一剑横在了未尘滚动的咽喉间：“失礼了。”随即收回了剑。

  未尘平复着呼吸，也收回溯灵，拍拍陈扬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

  陈扬露齿一笑，竟然胆大包天的拍了回去：“你也不赖。”

  未尘“嘿哟”一声抬脚就踹：“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

  陈扬让他踹了一脚，也不恼，扶起未尘牵了马往家走：“走了，柴还没劈呢。”

  ……师徒二人的日子过得很平静，直到有一天，一个姑娘单枪匹马杀来秀水山。陈扬按照未尘的旨意，给秀水山也套了一层结界但这结界不防凡人，那姑娘自然也就进去了，只不过陈扬能感知到。其实有不少人闲暇时来秀水山砍点儿柴火摘点笋和蘑菇拿去卖，但鲜少有本地人还能迷路的，他们自然就不把她放在心上。

  结果这姑娘在山里面转悠迷路了，还误食了毒蘑菇。陈扬出来拾柴火，见她一个人靠在树上昏着，就给她喂了几颗药丸灌了点儿水。她很快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年坐在她旁边无聊地编花环。

  “你醒了？姑娘，这种红白相间的蘑菇有毒的，下次别乱吃啊。你从那边儿下去，有山路，太阳快下山了，早点儿回去。”

  这姑娘知道是他救了自己，摸索着身上值钱的物什，最终也只掏出来一方自己织的梨花帕子：“谢谢你，这个你，你拿去用吧。”她看着少年英俊的眉眼，有点不敢直视，只敢盯着斜下方。

  陈扬无所谓地摆摆手，正要离去，被姑娘叫住了：“等一下！我，我可以问问你，你叫什么吗？”

  “我叫陈扬，不用谢我，早点回家吧。”

  说完背了柴火往秀水苑走了，那姑娘拎起装蘑菇的篮子，轻声重复道：“陈，扬。”

  过了两天，陈扬下山买菜，看到几颗水灵灵的白菜，拿起来端详了一番：“大娘，这个怎么买？”

  “我不是大娘。”

  陈扬听着这脆生生的女声，抬起头一看，笑了一下：“哟，这么巧呢，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

  这个卖菜的姑娘就是前两天在山里被陈扬搭救的人。她一边包了那几颗白菜一边说：“我是来这边投奔我大姨的。这几颗白菜送给你了，你别不要，你不收我心里难受。”

  陈扬也不磨叽，乐呵着收了：“谢谢啊。”

  他抬脚欲走，又被这姑娘叫住了：“陈扬！我叫许阿灵！”

  陈扬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记住了，再见！”

  ……等他买完菜回到秀水苑，把这几天跟这姑娘的事儿跟未尘说了两嘴，未尘啧了几声：“小子，你怕是要有桃花了啊。”

  “你乱说什么有的没的？我跟他就见了几面。再说了，我不准备娶妻。”

  “你开什么玩笑？男大当婚，你都十九了还不操心一下。”

  “我说真的我不想娶。”

  “这怎么行呢？”

  “你不也没成家吗？”

  “我那是因为……反正我跟你情况不一样。”

  “你很想我娶妻生子吗？”

  “当然了，早日让我抱上乖孙啊。”

  陈扬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火了，把炒饭的铲子一摔：“你那么想跟我分开？”

  未尘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你就住山下呗，没想跟你分开啊。”

  陈扬咬牙切齿：“行，我现在就去找媳妇！”说完也不看未尘什么反应，撂下做了一半的午饭就走了。

  未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撸起袖子准备自己炒，陈扬又黑着个脸折回来把菜炒完装盘，盛饭端上桌。二人沉默地用了饭，陈扬立马跑去洗碗，洗完就气势汹汹地下山。

  “欸！你去哪儿啊？晚上回来吃饭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赌气的后脑勺，渐行渐远。未尘失笑，心里却为陈扬不离开自己窃喜。他突然一惊。自己为什么为徒儿不娶妻而高兴？！他这个师尊不太对劲！

  ……未尘睡了个午觉，等到傍晚陈扬还没回来。他跟滚滚玩了一会儿，门口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嘶，奇了怪了，这孩子跑哪儿玩儿去了？他真打算饿着自个儿？未尘不免有点担心徒弟，毕竟他知道陈骄在追杀他，虽然有仙界护着，但他总是不放心。未尘只好自己披了个披风，随便下了碗面吃出去找陈扬。他先试着用手链联系他：“陈扬，该回来了，你在哪儿？”

  陈扬不吭声。遭了，他不会真的遭遇不测了吧？未尘急忙又问：“我出来找你了，你在哪儿？”

  半晌，他才听到脑子里响起带着醉意的声音：“画珠楼。”

  逆子！自己找他半天，结果他倒好，跑去那销金窟放肆！但是，他又以什么立场去？别的男子到他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岁了，他再不开窍可怎么是好？可是，他这心里怎么就酸酸涩涩的呢？

  算了，未尘实在是找不到逮他回来的理由，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上了山。他有点饿了，这个没有陈扬在的院子，又太空旷了。

  入夜了，未尘先睡下，却怎么都睡不着，有些莫名的烦躁。终于，他听到陈扬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过来：“未尘——！”

  他吼什么呀？

  “你王八蛋——！”

  未尘真他娘的忍不了了。他一掀被子，冷脸坐起来：“你骂谁呢？”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喝的满面通红的酒鬼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眯起眼确认了一下他是谁，看清楚后，伸出手指指着他：“说你呢，臭师尊，我消失大半天了你都不来找我！你不是王八蛋是什么！”

  “我看你真他妈的是醉了，清醒了再跟我说话。”未尘不想理他，又拉上被子继续睡。结果这小畜生嚎的越来越带劲。

  “未尘——你薄情寡义啊你！我都告诉你了我在画珠楼！我在听别的姑娘唱曲儿，我在跟别的姑娘喝酒，我还花的你的钱！”

  “什么！你妈的你活腻歪了！”

  未尘嘴都气歪了：“你花的我的钱！”

  陈扬一愣，即刻暴跳如雷：“这他妈是重点吗！重点是我去青楼了！懂吗！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未尘气笑了：“在意什么？我还得跑过去把你抓回来？”

  “当然了！你，你竟然不来找我？你这都不找我？谁给你做晚饭？你吃晚饭了吗？”

  “没吃，你满意了吗？我还饿着呢。”

  他才不跟他说他吃了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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