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陈扬走远后，未尘披了大氅，走出客栈，直奔当地最有名的烟柳地：画珠楼。他还未进门，不凡的相貌就吸引了几个姑娘围上来，他顺其自然地对老鸨道：“今天生意这么好，为什么不请我喝一杯桂花宝？”

  老鸨笑容一顿，不露声色地回：“桂花宝要多少有多少，客官里面请，鹤枫姑娘在二楼珠玑阁等您~”

  未尘颔首言谢，抬脚上了二楼珠玑阁，推门而入，一个绾了堕马髻的姑娘正在斟茶：“未仙君，恭候多时了。”

  ……“我答应你们，但请你们务必履行承诺。”

  晏华秋装扮稠丽妩媚，却仍是一身正气：“这是当然，我们不妨白纸黑字立约。”

  修仙者定契，毁约的人可不就是给银子那么简单了，他们一定会受到先前所说的惩罚。未尘看似不在意，却又不肯退让：“晏姑娘，不知这合约可否我来拟？”

  晏华秋一挥衣袖，桌上的茶具变作笔墨：“仙君请。”

  未尘提了笔，并不多思索就写完了一份合约，字迹行云流水却不过分张扬，流畅有力的恰到好处，像他这个人一样。

  晏华秋过目了后，笑了一下：“这条陈扬登上羽妖尊主之位后不再与仙界合作是何意？先前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扬有我盯着，不会惹事，姑娘大可放心。”

  “他能坐上这把椅子少不了借助仙界的力量吧？过河拆桥之事以未仙君的性格想必是做不出来的，对吧？”

  “这是自然，起码的契约精神未某不会违背。但你们只是保护了他登上尊位之前的安全并且除掉了躲在暗处的陈骄，而他充当了诱饵，我充当了叛徒。陈骄一死，再统羽妖的事你们帮不上忙，他的账，我还了。”

  “他不欠你们的。”

  晏华秋显然并不是很满意，但未尘态度坚决，二人又谈了一会儿，没谈拢。气氛又焦灼了一会儿，晏华秋做了让步：“好吧，我请示一下仙尊，未仙君稍等。”

  未尘松了一口气：“有劳晏姑娘了。”

  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吵嚷声。未尘不欲理会，这声音却越听越耳熟。他推开一条门缝向楼下望了一眼，一下子关上了门。

  逆子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晏姑娘，未某怕是要告辞了。”

  晏华秋掐断了与仙尊的通讯，弯了弯唇：“仙尊应允了，未仙君，合作愉快。”

  未尘忙着跑，只略一颔首，就把大氅收进芥子以防引起注意，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嘶，真冷啊。他又把大氅披回来，找了个最近的酒肆进去了，随便点了两杯酒喝了两口，意料之中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

  “未尘！你怎么跑出来了！”

  未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透透气，怎么了？”

  陈扬一路跑过来，还小喘着气。等他把气喘匀，一把将刚刚买的糖水放到了桌上：“糖水给你打回来了。出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刚刚去干嘛了？你去青楼干什么？”

  听着这一连串的质问，未尘一皱眉：“啧，你怎么管这么宽呢？就是突然想喝酒了又想出来逛逛就出门了嘛，而且什么青楼？没去啊。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可能！你方才明明就在画珠楼！定位显示……”陈扬一下子闭上了嘴。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上次陈扬打进他身体里的定位阵没有被撤销，难怪这逆子来的这般快！他还敢定位自己！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还有武功在身，这是太平盛世，在人界，我没事。再说了咱俩还有手链可以随时交流，你快把阵撤了。”

  陈扬有些倔强地没有动弹，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执拗。

  “我真没有去青楼，路过而已。”

  “你蒙我，你的定位在那里停留了一段时间。”

  未尘头疼地狡辩：“你看错了。我，我在画珠楼楼下被姑娘们绊住了，她们邀请我进去听曲喝酒。”

  “然后你就进去了？”

  “当然没有！我严词拒绝了他们然后走了。”未尘一脸正气凛然，给陈扬整不自信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算了，不想了。陈扬也没有什么借口再监视未尘，只好把定位阵撤了，然后陪着他在此处喝酒吃糖水。

  未尘有心事，一有心事就容易喝醉，就像现在这样。他看起来还是那副清润的样子，声音却有些不稳了：“陈扬，假如有一天，有人背叛你，你会怎么办？”

  “那要看是谁背叛我了。如果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打他一顿喽，但如果他的背叛使我受伤了，那就把他打的半死不活喽。”

  未尘看他认真的神情，突然咽了一口口水：“那如果我背叛了你，你还因此差点死掉，你会怎么办？”

  陈扬心里一沉：“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说假如嘛，我当然不会。”

  “那既然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你还是别问了，多伤感情啊。”

  未尘抿了抿嘴，“嗯”了一声，正想再喝一口酒，隔壁桌的酒鬼突然暴起，掀了店家的桌子就要打人。陈扬急忙上去帮忙，客人爆发出一阵骂声，场面一度很混乱。未尘还是那样平静地喝完了他这杯酒，若有所感地抬头，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跑过来帮他加酒，状似无意地说：“未仙君，仙界那边已经帮你们清理了阻碍，回家吧。”

  未尘看了他一眼：“多谢了。”

  陈扬很快叫来了官府的人，店家开始愁眉苦脸地着手处理这件事情。他付了酒钱把喝得半醉的未尘拖回了客栈，伺候他粗略洗漱了下，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结果被未尘拉住了袖子：“陈扬，明天我们启程。”

  “查出来谁害我们了吗？”

  “仙界的朋友帮我们查了，是作乱的妖怪，已经清理干净了，不必担心。”

  “你什么时候联系的他们？还有，一群普通的妖怪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破坏力，还能把我的结界用泯界阵化掉。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陈扬疑惑至极，因为未尘看上去就是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三天而已。

  “你的通讯白玉不是没法使用了吗？”

  “前几天出门遇着老朋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顺手解决了，我也就没跟你讲。好了，收拾收拾啊，我睡了。”

  未尘不对劲。第二天，他们还是启程了。这次陈扬用更多的灵力凝了结界，甩了灵舟出来，未尘觉得稀奇：“灵舟造价不菲，你哪儿弄来的？”

  “苏上云那儿嫖的。”

  “我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大方？”

  “好吧，买的。”

  “多少钱？”

  “五百两黄金。”

  “败家子儿，他明摆着坑你呢！”

  陈扬挠了挠脑袋，安置好师尊后驱动了灵舟：“是吗？他说这是市场价。”

  “奸商，连自己师兄徒弟都坑！还有你，人傻钱多是不是。”未尘简直要气撅过去。

  ……终于顺利回到了秀水苑了。滚滚早已闻着味儿蹲在门前等候他们，二人与它亲近了一番，长舒一口气瘫在了椅子上。

  “真不容易啊。”

  “是啊，早说鹤门猎剑我们都别去了。”

  “为何？”

  陈扬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若是不去，你的识海就没事啊，那不就没有后边那么多事了吗！”

  “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这次，就是下次。”

  “你给我扯的什么玩意儿？有什么是该来的又有什么是不该来的？”

  “我有预感，我的识海总有一天会碎。”

  “什么垃圾预感，别预感了，不准。”

  未尘被他逗笑了，还想说什么，陈扬的通讯工具：一串羽毛，就发出了灵光。陈扬接通后，一道稚嫩的娃娃女声同时从屋外和羽毛内响起：“放我进来。”

  未尘朝外看了一眼，原来是徐萤来了。陈扬把她从结界外放了进来，她开门见山地说：“师尊找到修复识海的办法了。”

  师徒二人的心同时“咯噔”了一下，不敢看彼此。徐萤看他们这平淡怪异的反应，眯了眯眼：“你们也知道了？”

  未尘“嗯”了一声，徐萤幸灾乐祸的笑声肆无忌惮地贯穿了二人的耳朵：“还给你害羞上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师姐。”未尘竟然像小孩子不好意思一样，偷偷红了一点耳垂，看得徐萤更加开心。“唉呀，我师弟真是太可爱了。”

  陈扬没有贫嘴，只是看着未尘红透的耳垂尖，移不开眼。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按师尊的意思，他可以帮你，苏上云也可以，还有就是你徒儿，如果你不介意，我当然也可以，你选一个吧。”

  未尘想象了每一个人跟他神交的场景，倒吸了几口凉气。他首先排除了徐萤和师尊，然后想了想苏上云那不靠谱的样子和徒弟那傻傻的样子，陷入了迷茫。

  徐萤观察着二人的反应，总觉得他俩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总之陈扬看他师弟那个眼神，就很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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