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回乡


郑漪敏锐地察觉到,这几日江凛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不是撞了柱子,就是磕了桌角。

  于是一日夜里,她拉了床幔,点起小灯烛,一副“刑讯逼供”的架势。

  “夫君这几日怎么了?”

  被戳穿心事的江疏虎躯一震,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出实情。

  原来下月十二,就要到江老侯爷的忌辰了。

  江老侯爷一生为人正直,不偏不倚,一直都是江凛心中的好父亲。

  直到定居罗浮,江凛也时常挂念着他。

  郑漪抿唇一笑,“夫君真是的,这种事情为何不同我讲?”

  “这不是眼下府上事情多,我怕夫人挂怀,便想着自己抽空回去一趟,也算是尽尽孝心。”

  “我早就打点好了,”郑漪替江疏宽衣,“届时囡囡,理哥儿,还有疏儿两口子同我们一起回去。”

  一听江慵也去,江凛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子后了。

  但又故作矜持,摆了摆手,“月奴在王庭本就焦头烂额,何苦再跟我们奔波一趟?”

  郑漪换上一副了然的神色,“既如此,那我同囡囡说一句,叫她在王庭陪陪君上好了。”

  “哎!”江凛登时急了眼,“男人有什么好陪的,还是多陪陪爹娘的好!”

  临行当日,江凛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夫人同宝贝女儿一起上了马车。

  车窗又探出两颗圆溜溜的脑袋,正是宋欢颜与陆声声。

  “夫人,那辆马车有些挤,不如来同为夫坐一辆,可好。”

  “确实。”

  只见车帘微动,江理一脸茫然地被从车上“扔”了下来。

  “这样就好多了。”

  江凛心尖颤了颤,连忙把他抱进怀里,轻车驾熟地哄了起来。

  不想江理小嘴一瘪,嚎啕大哭,“姐姐,找姐姐。”

  郑漪笑眯眯地拨开车帘,柔声道:“这一路就辛苦夫君了。”

  “不陪陪为夫吗?”江凛的嘴也瘪了起来。

  “男人有什么好陪的,”郑漪有样学样,模仿着那日江凛的神态,“还是多陪陪我的乖女儿们才好。”

  马车扬长而去,留下三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

  良久,江疏幽幽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罪魁祸首”自知理亏,抬脚一踹江疏后腰,“问问问,就知道问!”

  “媳妇都跑了,还不快追!”

  此次回乡祭祖,封寰原定一同前往。

  只是眼下被摩诃的事情拖住了脚步,约莫要两日后才能启程。

  于是又遣了骆懿随行。

  马车宽阔,五人同行也不觉拥挤。

  “先生,”江慵斜靠在马车壁上,“次次都要你来陪我,会不会觉得厌烦?”

  骆懿手中捏着一块松香,摇了摇头,“领着月例游山玩水,觉得自在还来不及,怎么会厌烦?”

  江慵倒吸一口冷气,坏了,封寰好像变成冤大头了。

  “说起来,前几日乔公子来府上送了上百箱……陪嫁。”

  郑漪也是第一次接触招赘婿的流程,显得有些局促。

  “他还带了老家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妇人上门交换庚帖,规矩做的叫人挑不出错。”

  “那声声岂不是好事将近了?”江慵打趣道。

  陆声声一张脸红的好似枝头熟透了的石榴,轻轻点了点头。

  骆懿显然也心情尚佳,“君上近日有意任命乔问英为云都皇商,为王庭供应各类珍稀药材。”

  “骆某在此恭贺陆大人了。”

  陆声声受宠若惊,连忙回礼,“骆大人客气了。”

  郑漪眼角湿润,趁无人注意时悄悄拿锦帕擦拭一番。

  眼看着牵挂的孩子们都有了归宿,她也能安心了。

  江老侯爷临终前,要求把自己埋回老家。

  因而江慵此次回乡祭祖,并非回到鹮京,而是去往荥川城。

  去那个她住了七八年的小城。

  马车甫一进荥川城地界,就有不少人指指点点,猜测着是哪家贵人大驾光临了。

  看着窗外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城墙与街市,江慵的颇为感慨。

  “停车,我下去走走吧。”

  郑漪不放心道:“娘亲陪囡囡一起去吧。”

  江慵笑着摇了摇头,“无妨,骆先生同我一起便是,娘亲早些回宅子上安置吧。”

  早先得知要回乡祭祖时,江慵便提前托人买下了一套大宅子。

  原先手底下的庄子虽然也整洁雅致,却离城里头有些路程,日常起居颇为不便。

  加上郑漪对江慵在庄子上受到磋磨之事十分介怀,未免睹物思及此,她便拍板挑了套宅子。

  并将此事交由枝梨一手筹办。

  经过一路颠簸,骆懿也觉周身疲乏,正愁没处纾解。

  闻言,笑吟吟地颔首应下。

  两人便一前一后在城中闲逛起来。

  眼前的荥川城与记忆中有些出入,变得更加繁华。

  临街的铺子也多了许多、

  骆懿也是第一次来此,“这荥川城着实是奇妙,不似鹮京那般文雅,倒多了几分粗犷。”

  “先生慧眼,”江慵挑了个小摊买了一袋石头饼,递给骆懿,“荥川城以前是军事重镇,多有行伍驻扎。”

  “后来战乱平定后,才陆续有百姓迁至此地。”

  油纸袋里盛着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小面饼,骆懿看的新奇,伸手拿了一个。

  饼皮入口微甜,细嚼后椒盐与胡麻的香气便在唇舌间四溢开来。

  两人从街头逛至街尾,骆懿手中便多了许多奇怪的小玩意儿。

  有用铜丝编成的小雀鸟,还有刚出锅的葱酥油糕。

  正当江慵俯身拿起一对簪子考虑着送给枝桃与枝梨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刻薄又尖锐的声音。

  “哟,这不是江慵吗?”

  她回眸,瞧见一个身穿湖青色云缎裙,挽着回心髻的女子正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她。

  “你手中那簪子可不便宜呢。”

  “段婵。”

  江慵挑眉,认出了来人。

  适时而来一阵风,她身上的披帛随风而起,玉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段婵面色不虞地盯着眼前的江慵。

  当真是贵气养人,那么个病秧子放京城中养了几年,竟然出落的这般水灵动人,美得不可方物!

  反观她自己……

  一阵酸意在段婵口中蔓延开来。

  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她走上前去,“妹妹真是与原先判若两人了,姐姐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正好我今日在城中最好的酒楼摆宴,妹妹不如同去?”

  这时,她注意到一旁的骆懿。

  神情淡漠,眉宇间又有几分威严。

  她暗暗心惊,这别不是京城里出来的贵人吧?

  “这位是……”段婵望向江慵。

  “她是我的至交好友。”

  不动声色地把段婵挤到一旁,江慵挽住骆懿的手,“既然段姑娘这么阔绰,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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