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密谋


江慵到梧桐厅时,众人皆已入席。

  “月奴,坐娘亲身边来。”

  郑漪一双眸子弯弯,放下手中的茶盏,招呼她来。

  入座后,江疏熟练地为她添置了茶水。

  茶香馥郁,其中还弥散着若隐若现的茶花香气。

  “钗头琼花?”

  江疏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慵。“这是君上今日送来的贡茶,月奴怎会识得?”

  “我听骆先生提过,说这钗头琼花制成,便有千百朵茶花凋零。”

  “花虽凋零,花魂犹存。”

  封寰浅呷一口热茶,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笑意,“也算风雅。”

  “好茶,真是好茶!”沈老夫人笑得脸上皱纹堆叠,一杯一杯的钗头琼花接连下肚,生怕浪费了这样金贵的物什。

  江惜与江怜并座,两人早已撕破了脸,互看不顺眼。

  “分明是一同上门提亲,某人的夫婿,连节礼都没备呢。”

  江怜酸溜溜的声音传来,气得江惜浑身发抖,只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这样一个烦人精。

  “怜姐儿还是顾好自己吧,过几日宫里就要来人提亲了,太子可不比六皇子亲厚,有你好受的。”

  周玉容及时救场,三两句话就戳的江怜心肺管子疼,小脸比外头的雪还白上三分。

  她的手紧紧握着锦帕,攥的生疼,指甲嵌进皮肉之中,露出星星点点的血色,看向江慵的目光变得阴冷毒辣。

  “江将军此次前往弗陵,人手可带足了?”

  家宴至一半,封寰忽然开口。

  江慵持箸的手一顿,立马竖起耳朵听。

  “带足了带足了,都是我的心腹,君上莫要挂怀。”

  江凛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大牙。

  “孤手下有两位将领,最擅长在那样苦寒之地运作,还有两位神医,妙手回春,想要引荐给将军。”

  “这……”江凛有些迟疑。

  封寰能亲自引荐的自然是人中龙凤,只是两家虽然已结下姻亲,可终归还并未落到实处,他仍是有些顾虑。

  “君上说的对,爹爹你此行带的人手虽然周全,但是终归是缺些这样的人才,就莫要再犹豫了。”

  最终还是由江慵出面,拍板应下此事。

  封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只是仰脖喝下杯中酒,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

  家宴散场时,江慵将封寰送到门口,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在想什么?”

  罗浮那辆气派的马车早已候在侯府多时,封寰却并未挪步,站在原地低头看她。

  “我在想……父兄此次去弗陵是否会有不测。”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颤动,修眉轻蹙,并未多言,只是伸手拂去她发梢上落的雪花。

  下雪了。

  “孤会下令让那两位将领注意,定然不会再让他们出事的。”

  江慵有些心烦意乱地点点头,原本焦躁的情绪被抚平了许多。

  待送走封寰时,她忽然意识到。

  他刚才说的,是“再”出事。

  ……

  又过了一日,宫中传来消息,兰妃娘娘染病薨逝,全朝哀恸。

  得了消息,江怜便打着探望姨母的旗号直奔皇宫。

  虽然江磊并无半分官职在身,可她却有位在宫中的姨母做倚仗,即当朝的静妃。

  静妃膝下育有两位皇子,却无公主,因此十分偏疼江怜,将她当成心肝儿似的捧在手里疼。

  听完江怜声泪俱下的哭诉,静妃气得把手中的茶盏打翻在地,柳眉倒竖。

  “她那样一个下贱胚子也敢算计你?本宫就说元承乾为何要请旨纳你做侍妾!”

  侍妾二字一出,江怜吓得险些跪坐在地上,一旁的嬷嬷瞧着也心疼,连忙上前扶住她。

  她竟然,连侧妃都做不得了?

  “怜姑娘,您小点声,娘娘刚处理完兰妃娘娘的丧仪,正疲累着呢。”

  “姨母,怜儿不嫁,怜儿打死也不嫁。”

  她挣脱嬷嬷的手,又伏在静妃脚边,楚楚可怜,哭声凄凄。

  “虽然元承奕本宫也不看好,可总归是比元承乾好上千倍万倍的,如今这局面,实在是难看。”

  静妃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况且如今圣上已经准许元承乾纳侍妾,覆水难收的事,即便她再得圣宠,也已是无力回天。

  “姨母,表哥可愿意娶我?我只求能做个侧妃,在姨母身边伺候终老。”

  想到自己那整日流连于秦楼楚馆的大儿子,静妃深深叹了口气,面色担忧。

  “姨母心疼你,不忍看你嫁给他草草一生啊。”

  “若怜儿真嫁给太子殿下,怕是日后再相见,就只剩骨灰一捧了!”

  江怜的小鹿眼中又盈满了泪水,随着阖眼的功夫,纷纷滚落下来。

  静妃又急又气,连忙拿锦帕给她拭泪,语气顿时软了下来,“都依你便是,大不了日后再和离便是,到时候姨母替你作主,给你找个勋贵人家,去做正头娘子。”

  “谢谢姨母还疼惜怜儿。”

  江怜堪堪直起身子,柔似无骨,纤指一动,抹去眼角的的湿润。

  “怜儿遭此劫难,全是那江慵作祟,可惜她爹娘强势,还请姨母能替怜儿作主。”

  兜来兜去,还是说到了作主一事。

  静妃心疼江怜,心中却也有些怕触了江凛与江疏的霉头。

  当朝风头正盛的两位新晋权贵,可不是说惹就能惹得起的。

  “姨母,您不知道,江慵心悦六皇子许久,见爱而不得,便要棒打鸳鸯。”

  “她自己嫁去罗浮做正宫,偏偏要害得我们姐妹二人沦作妾室,您说这还有天理吗?”

  “竟有这等事?!”

  静妃有些不可置信,往日听江怜口中所述,江慵不过是个愣头愣脑,眼皮子浅的粗俗玩意儿。

  如今看来,城府颇深,倒是她们轻敌了。

  “如今后宫之中,后位空悬一年有余,本宫熬死了兰妃那个小浪蹄子,如今正是晋贵妃位的关键时机。”

  “本宫再帮你这最后一次,往后的路,你自求多福吧。”

  她深吸一口气,将哽在喉间的浊气吐净后,缓缓开口:“吕全英。”

  外头珠帘一挑,走进一个低眉顺目的圆脸太监,恭敬地跪在静妃跟前,“奴才在。”

  她纤手一挑,示意吕全英上前,随后两人便耳语了两句。

  吕全英顿时吓得脸上血色全无,狠狠磕了两个响头,不敢抬头看静妃的脸。

  “娘娘,您就是借给奴才十个胆,奴才也不敢去绑架江将军家的千金啊!”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背地里做些什么营生,既然你不愿,那本宫就找旁人来,然后再告到圣上那儿去,你看看江凛能不能救得下你!”

  “这,这……”吕全英一时左右为难,思索再三,只得硬着头皮揽了下来。

  “记得把她卖的远远的,实在不行,就卖去戎朔的窑子里,由得她自生自灭。”

  江怜听的心中畅快,笑的甜蜜,挽住静妃的手撒娇道:“怜儿就知道,姨母最疼我了。”

  她可是最期待看到,这位心高气傲的妹妹混成窑子里的头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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