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哲很满意。

  登闻鼓事件那么快发酵，才短短一个早晨，整个西京都在议论这件事，百姓们私底下几乎都信了那名女子的话。

  一个弱女子，甘冒生命危险也要揭露贵人的罪行，这是多么深厚的情意，那么勇敢，那么坚强，又那么脆弱......

  “哼，本殿下就说，让一个女子来揭露，比让御史或其他人捅破这件事更猝不及防，更能让人心偏向。”

  韩成哲撇撇嘴，笑得有几分得意，“世人大多愚昧又自信，若朝臣去揭露，韩成玉很容易能引导大家往党争内斗上靠，可若是一个女子，还是个美丽纤弱的女子，人们会想什么？第一时间自然会觉得她是受害方，受了委屈。”

  “加上她为了未婚夫不顾一切，男人们听着不是既心疼又佩服？为了那五千将士奋不顾身，女人们也会感慨她的勇敢和大义！”

  “这样的印象一旦在百姓心里烙下，往后韩成玉再做什么都没用，即使他设法洗清了身上的污名，在百姓心里他也是个不择手段，不敬功臣，草菅人命的人。”

  “更何况，我就没打算给他机会洗刷名声！他既然敢做，就要把这罪名背实了！背稳了！看他背着这样的名声，还能不能坐稳他的太子之位！”

  “殿下英明！”俊秀书生拱手，“只是......”

  “说！”

  “殿下不觉得奇怪吗？这次得到这些证据似乎太过顺利了，属下担心......”

  “确实有些顺......你怎么看？”

  “属下斗胆，那些证据只怕是楚将军故意送到殿下手边的！”

  “楚煜？这是他楚家军的事，他能查到这些不足为奇。说实话，本殿也怀疑过他，但以他的性情，他应该会自己到父皇跟前揭露这件事，让韩成玉给他和楚家军一个交代！”

  “殿下，属下倒觉得，此事皇上未必不知情......”

  “你的意思是，父皇知道，楚煜也察觉了父皇知晓此事却按而不发，所以将这烫手山芋丢给本殿，让本殿为他做事！”韩成哲哼了一声。

  “殿下，其实楚将军定然也很为难！皇上知道了却毫无动静，殿下觉得是为什么？”

  “韩成玉害他，本殿到是明白，是为楚家军的军权，但父皇......”韩成哲蹙眉。

  “殿下，这些年卫国和北凉先后来犯，都是楚煜将军镇守边疆，以最小的代价护住了国门。在百姓心中，他的威望甚高！”书生不咸不淡道。

  所以，父皇任由韩成玉陷害他？借此打压楚煜在楚家军和百姓心中的分量！？

  韩成哲一愣，父皇怎么会......

  楚煜守的是他的国......护的是他的皇位！

  “父皇不是......不会这样......”

  “是，是属下心胸狭隘了，殿下恕罪。”书生拱手赔礼，不再说话。

  韩成哲靠在马车内壁上，父皇......他眼里完美的皇帝，伟岸的父皇，真是如此吗？

  他不想承认，但事实似乎只能这样才解释得通......

  他知道自己也是在不择手段对付韩成玉，可楚煜不一样啊！

  楚家和楚家军护着大周那么多年，父皇怎么......

  他是见过的，楚铭重伤归京那次，他入府探望，正逢刘太医过府给楚铭换药，他执意跟进去看了一眼，那一身的伤痕，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想来楚煜也是一样的！

  韩成哲当时就暗自发誓，他是终身不会踏入战场的，宁死也不会去！

  但他也知道如楚煜和楚家军一般的人有多么重要......

  父皇......让他意外！

  很快，韩成玉就发现，事情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控制。

  那女子撑过鞭笞和钉刑，他不意外，登闻院和父皇都不会让那女子死在刑罚中。

  可是，她竟然真拿出了与寒林关有关的证据......

  怎么可能，他的人都是死的吗？为什么会留下那样的把柄？

  还是有人背叛了他，投靠了老三？！

  “那女子的身份必然有问题！他们不可能留下活口！”韩成玉咬牙，“只要证明她的身份是假的，一切就可以推翻！”

  “殿下……王参军确有个未婚妻，楚家军中许多人都知道他年底要成婚，只是少有人见过。这女子从边关一路进京……她可能，真是王参军的未婚妻……”

  “是也能弄成不是！寻个人指认她的身份是假的，有那么难吗？”韩成玉冷声道。

  “三司的人盯得紧……”

  “本宫身为太子，朝中各部，多的是人想投靠到本宫阵营，只是苦于没有门路罢了。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总有人会珍惜！去做！”

  “是，属下告退！”

  “废物！”韩成玉心塞。

  “殿下何必如此生气呢！名声而已，一时一日，一件小事兴许就能转变了。想改变百姓的口风，多的是法子。只要殿下还是太子，还怕没有机会受万人敬仰吗？”瞿漠漫不经心摩挲着茶盏边缘，眸光微闪。

  “说的轻松！若这件事处理不当，本宫这太子之位只怕......”韩成玉垂眸看着掌心的纹路。

  他做了那么多年太子，若是一朝被废，如何自处？

  老三和其他人，又怎么会给他活命的机会？！

  还有楚煜......

  他应该听到风声了，他会怎么做？！

  ......

  “陛下，楚煜将军的折子。”大内总管将折子递给皇帝。

  皇帝一愣，“楚煜？他不是在回固城关的路上？”

  “是，回陛下，楚将军并未停留，依旧往边关去了，  折子是驿站送来的。”

  皇帝接过，打开一看，叹了口气。

  楚煜听说了京都之事，上折子请求回京等待调查结果。

  事关楚家军五千余将士，楚煜还因此被俘至北凉半年有余，受伤无数......他要求暂留京都，实在无可指摘。

  “准！”皇帝将折子抛在桌上。

  太子......也该成长了！他若非自己的儿子，而是兄弟，早就不知身首何处了！

  既然决定下手，就要有应对的手段，也要敢于承担相应的后果。

  若是连这点也做不到，怎么承担这千钧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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