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女香客”
岑尧不知道虞瑾会被关在哪里,只能往寒山寺后面的厢房里一间间的找去。
他一路看去,见到可能有人居住的屋子便要凑到门边偷听上几句,看门内是否有他熟悉的声音,这般动作下来,竟然平白的弄出了一身热汗。
青天白日里,岑尧这般鬼鬼祟祟的举止,让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他是在做贼呢。
“这该死的老天爷啊,都是一起被带走的,为什么就不能把我们放在同一个地方?还要我这么辛苦的找来找去!”岑尧抬手用袖子擦着额间的汗水,一双眼睛紧张又心虚的环顾着四周,生怕有人过来。
他嘴里骂骂咧咧道,“还有那该死的虞瑾,我若不是为了你,何至于连读书人的面子都不顾了,做偷听这等有辱斯文、败坏名声的事情.........”
都该死!通通都给他去死!
岑尧以袖掩面,偷偷摸摸的穿梭于各个厢房的门前,末了左右看看,见没人就两三步跨到门前去听一阵。
只是这般细细的找下来,竟然还是没有虞瑾的踪影。
岑尧不免心里有些慌了,他想,虞瑾那呆子嘴笨又木讷,没有他在身边看着提点,该不会一时冲动之下非要跟那些侍卫们硬碰硬,然后说错了什么话被抛尸野外了吧?
作孽啊!岑尧满心戚戚,惴惴不安,他虽然每日都痛骂对方,但也不希望虞瑾真的去死啊!
老天爷,他难得发发善心想要救个人,可别连给对方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岑尧这般想着,不由眼神凶恶地揉搓了一下自己冰凉的脸,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晦气晦气,我可不能说这等丧气话,这不是诅咒人吗?”
他使劲儿的跺跺脚,不知怎么的越发觉得周围冷得很,岑尧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四周,抱着自己的手臂快速的离开了此地。
他想,虞兄啊虞兄,小弟我尽量去救你,若你真的遭遇什么不测呢,也别怪我,要怪就去怪那些害你的人。
至于岑尧,他还要好好活着替虞瑾享福呢!
那家伙没那个命,可不代表他自己也没有,他福气可大着呢,以后在朝廷上施展抱负,定然有他的一席之位。
这般急匆匆的往外走,跟被鬼撵了一样,岑尧一时竟也没注意看路。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竟然走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老旧的红木长廊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方,那低矮树丛的遮掩下,隐约可见有个人影正坐在围栏处。
岑尧心想,莫不是自己走到哪户香客居住的院落里来了?
他正不知所措着,犹豫要不要转身避开,可自己也不知道此地是哪里,从哪个方向走能回到前院的诗会,万一越走越偏了怎么办。
是的,他暂时不打算继续找虞瑾了。
别人没找到,他把自己给弄丢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再三思索,岑尧还是理了理袖子,端正着模样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他在外人面前,一向还是比较注重面子的。
脚步声纵使放得再轻巧,踩在枯枝上还是发出扰人的碎响。岑尧越往前走,那抹人影就越是清晰,他看见那人高挑的背影,慵懒的倚在围栏边,似乎正在欣赏风景。
瀑布般的黑发披散着,隐约可见手里拿着的牡丹团扇。
竟........竟然是位女香客?
岑尧刚打算问路的话就那么顿在了口中,脑中空白了几秒,他就这么径直的就走了进来,万一坏了姑娘家的名声怎么办?眼前这位女香客,指不定还在心里怎么怪罪他轻浮呢!
心中焦急又无措,岑尧连忙低下脸不敢多看,只脑子里回想起那‘姑娘’湖蓝色的衣摆和带着披在身后尚且带着湿气的长发,想来是刚刚沐浴过。
不能再想了,岑尧越想脸色越是涨红,他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前,从嗓子眼里挤出羞赧得微不可闻的声音,“敢问这位........这位姑娘,可知道去前院的诗会该往哪边走?”
只说出口后,空气中安静了几秒。
岑尧不免有些后悔,自己这般冒然闯入,不仅不赶紧离开也就算了,还要上前搭话,若是胆小一些的闺中小姐,怕是要把他当成坏人了。
于是又颤巍巍的补了一句,“在下是来参加诗会的读书人,不是歹人。一不小心走错路了,若是姑娘不知道,在下就不打扰您了。”
仍然一片寂静。
若不是岑尧知道那姑娘就坐在他对面,他差点以为面前是一片空气。
按捺不住悄悄抬头想看一眼,奈何眼皮才一抬就看见那踩着木屐的脚,雪白的,女子的脚,岑尧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差点把自己炸了个晕头转向,天昏地暗。
他他他他.........竟然做了那等轻浮放浪的事情!
把人女香客的脚给看光了。
遭了遭了,完蛋了,岑尧脑子里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风流韵事,而是——
我嘞个乖乖,他以后可是要尚公主做皇家驸马的男人,现在就摊上一桩婚事,以后状元高中了皇帝还怎么舍得把公主嫁给他?
难不成把公主下嫁给一个已经成过婚的男儿?
怎么可能!
便是贪心不足妄图吞象的岑尧也不敢想得这么美啊。那可是公主啊!皇宫里面锦衣玉食喂养出来的珍贵人儿,只有全天下最优秀的人才配得上。
若是现在就被这位女香客以此要挟自己娶对方,那他以后还怎么做驸马爷?
岑尧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再也没有了半分刚才的羞涩情怀,薄薄的眼皮底下一双精明又势利的眼珠子此时飞速的转动着,慌乱又急忙的想着办法。
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这幅穷酸模样有没有人瞧得上?
读书人,这身份说起来倒是好听,可再是清高,没点功名在身上,连那街边的商贩都比不上!毕竟人家好歹还衣食无忧,顿顿吃肉。
也就只有岑尧自持知晓未来后事,自矜自傲,仿佛夺了那玉佩就一定会飞黄腾达一样,连之后的婚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生怕人家看上自己非要赖着他。
却不知他脸上那点子小心思叫人看得清清楚楚的。
姒明华用手撑着头,一边给自己扇着风,一边饶有兴致的欣赏着面前人脸上的一系列表情。
只见岑尧先前还涨红着脸满是羞赧,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又闪过紧张、警惕、甚至是嫌弃的神情。
实在是——
有趣的很呐。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姒明华低垂着眼皮笑着想。
不仅将自己认成了女子,竟然还有这般狭隘荒谬的小心思,担心自己会赖上他?
岑尧可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心里经过了一番比较和算计之后,发现到底还是做公主的驸马更有吸引力,于是沉痛的决定放弃眼前这桩艳遇。
女香客虽好,可只有公主殿下才配得上他,他们两个注定是不可能的。
因此岑尧打算假装没看到,此事天知地知面前人知还有他知,只要他不说,谁会发现这位姑娘的脚被他看了?
再说了,他刚才也只匆匆一瞥,光瞧着对方脚丫子白去了,都没看仔细。
这怎么能算是他轻薄?他也不是有意的。
再次抬起头来,岑尧的眼里已经满是可惜,他长叹了一口气打算故作不知的告辞,“这位姑娘,刚才冒犯了,在下突然想起还有事,我还是先.........”走了。
乍然间,一张眉飞入鬓,阴柔华丽的面容直直的撞入岑尧的眼帘,撞得岑尧三魂去了七魄,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只顾着死死地盯着对方的那双眼去了。
恍惚地,一个人的名字就在他的嘴边,岑尧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赵.........赵明娇!”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的眼睛生得那般相似?
赵明娇也是生了这样一双贵气又冷锐的丹凤眼,内勾外翘,在床上盯着他的时候,每每便会将岑尧折磨得死去活来,腿软不已。
岑尧想起了那个叫他悔恨一生的人,顿时脑子里慌慌乱乱,心思全乱,只想着逃得远远地才好,再不愿意多看眼前这人一眼。
“我.......我先告辞了,姑娘自便。”
只是他要走,姒明华却不让了,他还没有搞清楚这妙人为何只看了他一眼就眼露惊恐,莫非他长得真有那般吓人,或者是.........这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姒明华眼眸晦暗不明,面上却笑容温和的叫住了岑尧,“这位.......公子。”
他声音刻意放轻柔,再加上岑尧此时精神恍惚,一时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男声。
倒是岑尧,被他叫了一下,更是猛地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看着那双眼心里就是一痛,惊得整个人后退一步,“何事?”
姒明华团扇轻轻一转,指了个方向,“公子,诗会在那边.........”
岑尧此时心中再无半点旖旎,就算还有,也被这双熟悉的眼给吓得心思全无,脑子里全是上一世他多看了一眼美貌丫鬟,就被赵明娇提着鞭子抽的死去活来的场面。
浑身一颤,他连忙退避三尺,“多谢姑娘指路,在下感激不尽!”
岑尧说完就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只觉得这一整天跟中了邪一样倒霉,先是遇到了口无遮拦嘲讽他的人,又是在诗会上被当众抓走。
自己精心准备好的诗稿不仅没派上用场,连艳遇的美人都长了一双赵明娇的眼,呸!晦气!
岑尧心惊胆战,脚步加快,只恨自己今天从没出过门。
.
身后,姒明华眼神幽深的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忽然对着空气中唤了一声,“暗十,他是怎么进来的,我不是吩咐了不准让人进来打扰我吗?”
风中传来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一个全身黑衣看不清脸的人影悄无声息的跪在了他的面前,恭敬的禀报道,“回主子,底下的暗卫说,那人身上有您的贴身玉佩。”
玉佩........
姒明华听到这里,蓦地睁眼,难得有几分意外,“是他?”
不不不,不像,不像。
他捏着团扇轻摇了几下,眉头皱起,只片刻后又缓缓松开,“那晚虽天色黑沉,看不清救我之人的相貌,我却可以敢肯定,绝不是他。”
那妙人生得薄妆桃面,势利心肠,又岂会是那等施人善举之辈?
团扇轻敲手心,姒明华意味不明的笑起来,这下可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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