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会持续了两个小时左右，除了最开始主持人说了几句，其他时间都是不同领域之间的学术交流。

  岷殊并没有因为这几天占据了热搜而被另眼相待。

  只是在一众平均四十的教授里，她实在过于面嫩，过来与贺教授还有钱教授交流的人总会多看她两眼。

  岷殊没打算四处乱窜，就一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偶尔捕捉到前面坐着的几位教授对未来十年科技发展的探讨，还会听上两句。

  但更多时间，她都在跟进徐玫的动态。

  ——她派了人调查盛利盛清明，当然也不会忘记徐玫。

  【酸枣：徐玫去了盛世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录音发你邮箱了。】

  徐玫和盛利说了些什么，岷殊基本猜得到，但还是听了一下。

  【徐玫“……她从小就是睚眦必报的狼崽子！”

  盛利：“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自然会出手，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手段，徐玫。”

  徐玫：“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沉默。

  徐玫冷笑：“是啊，徐媛跟你在一起可更久啊，你对她不是也一样没有任何感情，你说徐媛知不知道她的第一个儿子生下来不是盛清云，而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女孩儿，她又知不知道那个孩子其实是可以救活的，是你不管不顾才让那个孩子活活窒息而亡。”

  盛利：“你这个时候说这些是想要威胁我吗？”

  徐玫：“威胁你？这种事情能威胁到你吗？要威胁你，至少得是你唯一爱的小女儿盛闻知的踪迹的程度吧？”

  盛利音量骤然提高：“徐玫！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徐玫歇斯底里：“只有梁稚盛闻知盛清云是你的底线吗！你的其他孩子连路边一条狗都不如吗！清和也是你的女儿啊！还是陪在你身边长大的女儿，你也说过会好好照顾她的！你答应过我的！”】

  岷殊刚被这尖锐的音调刺得想要调低声音，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下。

  扭头一看，是交流刚开始就被人叫走的坐在她旁边的女人。

  “你好，刚刚没来得及打招呼，我是吴卿源，之前你直播的时候也发了弹幕，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

  岷殊：“你好，我看见了。”

  “是这样的，我想要邀请你去参观参观我的实验室，不知道你有空吗？”

  岷殊笑道：“参观当然可以，不过星期一到星期六我要上课，下个星期天我才有空。”

  吴卿源微微皱眉：“你是打算继续读高三吗？”

  岷殊：“对。”

  吴卿源：“恕我直言，我觉得你高中包括大学本科的知识储备都已经够了，完全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

  岷殊：“我小时候过得不太好，所以一直梦想过平常的按部就班的日子，高考和上大学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吴卿源微愣，沉默片刻后，落落大方一笑，“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你有权利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方式，但是如果你对电磁学感兴趣，而我的实验室到时候还缺人的话，欢迎你的加入。”

  她伸出手，岷殊与她相握：“你的项目一定会成功的，提前祝贺你。”

  吴卿源点点头，显然只将这句话当做客套：“谢谢你的祝福。”

  吴卿源显然是这场交流会年轻人中的大红人，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将她叫走了。

  岷殊正准备掏出耳机，就见贺教授回身朝她招手。

  “贺教授，您找我有事吗？”

  贺教授笑眯眯道：“当然有事，我今天来这里一大半原因就是为你来的。”

  岷殊安静地等待下文。

  贺教授见她从容淡然，心底多了几分喜爱：“我听说你打算继续读高三，参加高考？”

  岷殊将之前说给吴卿源的台词再给贺教授说了一遍。

  不只是他们，之前一中的校长和老师，听到的同样是这统一的台词与借口。

  贺教授显然也了解过她坎坷的身世的，微微叹息一声，权威道：“你愿意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很好，不过未来你可能会发现你现在以为的梦想，只是你小时候那些经历带给你的一种执念，即使如此，我也希望你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步来，只有走过了，才能意识到是执念的时候轻轻放下。”

  岷殊也没想到自己的胡编乱造能得到如此真诚的人生建议。

  她心底流过一丝暖意：“谢谢您。”

  贺教授虽然沉浸学术，但活了这么多年，看人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少女对他这番话是真心感激，而并非敷衍。

  这样一个能听进去话，且尊敬长辈的孩子，他不相信真的就像是网上说的那样无情无义不孝忤逆。

  是的，由于上次戛然而止的采访，以及这次虽然有贺教授站台，但也称得上无疾而终的直播，再加上她考试当天当着记者的面说她亲哥就是欠揍的言论，导致现在她在网上风评两极分化超级严重。

  一部分网友觉得她敢爱敢恨，又有天才光环加成，不论嬉笑怒骂都是真性情，至于那些挨了打的，没一个是不该打的，当代年轻人主张谁惹我我就发疯，主打一个乳腺通畅。

  另一部分网友则觉得她离经叛道，不孝顺长辈不尊敬老师不团结同学，还有暴力倾向，简直应该送进去改造改造，甚至更极端一些，觉得她应该被人道主义毁灭。

  这两方在网上吵得厉害，以至于考试直播都过去三天了，热度也没降下来。

  贺教授平日里也算得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连他都知道了这些，可见这件事闹得有多大。

  最重要的是，国家有一个保密项目，目前正是挑选人选的时候。

  岷殊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但因为热度太高争议太大，上层一直没能讨论出一个结果来，这次学术交流会，也算是一次变相的考察了。

  贺教授将身边几位科学家介绍给岷殊，见岷殊行事进退有度，人也落落大方，对她更加满意。

  钱教授和贺教授相识多年，自然知道自己这位老朋友想的什么。

  他笑道：“明珠啊，既然要高考，那就有目标的院校，你打算考哪里？京大还是清大？”

  至于其他大学，钱教授压根没想过。

  这话一出，贺教授和这附近其他几位教授都看了过来。

  能站在这里的，绝大多数都出自这两所高校，两校之争虽说大部分时候都是玩笑，但唯有一个时候是真的。

  那就是抢生源的时候。

  岷殊的优秀有目共睹，甚至就连贺教授和钱教授这种业内大拿都认为她未来会有所成就，在场的人自然都希望这样有前途的晚辈是自己的校友。

  岷殊：“京大。”

  在见识到了贺教授和钱教授这两位来自京大的长者之后，她心里就已经有了偏向。

  听到她的回答，贺教授和钱教授都肉眼可见的开心。

  只是还没说什么，就看到又一个就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过来，他身边同样跟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到岷殊就对她一笑，指着自己用口型道：量子张，我。

  岷殊朝他点了下头。

  “这位就是盛明珠同学吧？早就听张照提过你，我也看了你的直播回放，是个搞量子力学的好苗子，有没有兴趣到我实验室来啊。”

  老人音量不低，但声音爽朗，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军人气息。

  钱教授立即道：“去你实验室做什么？明珠都已经选好了大学要来京大了。”

  老人：“老钱，我又没和你抢，她本科在京大，读研来我这里嘛，我大学也不是清大的，你放心，肯定不和你抢人。”

  钱教授登时道：“我要她本科在京大做什么？我要的就是她本科之后到我手下来！”

  老人啧了一声，看钱教授就像是在看不懂事的人：“你看看你看看，过河拆桥了不是？刚刚还好声好气把人家小丫头骗到你京大去，这下子又说本科做什么，那你就让人家本科来清大算了，我破例让她大一就进我实验室。”

  说完，他根本不等钱教授反应，直接对岷殊道：“丫头，说起来还是我最先对你发出邀约，我弟子张照就是之前在你直播间那个量子张，对了，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卫峥，搞量子力学研究的。”

  岷殊：“卫院士好。”

  “叫什么卫院士，都是虚名，你这么点丫头，直接叫我卫爷爷就行，要不叫老师也可以。”

  “卫峥你个老小子要不要脸啊？”

  “要脸能抢到学生啊？”

  “你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不要脸！”

  “那张照不也成了我的学生？”

  “你￥%￥……”

  岷殊在一边听着，也听出来这三位院士院士关系很不错了。

  她不想卷入其中，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张照悄悄凑到她边上：“我刚才听说你打算去京大？真的假的？”

  岷殊：“真的。”

  张照啧了一声：“怎么就晚了一步。”

  见岷殊不说话，张照又道：“你这身手在哪儿学的？你是不知道，我和我老师说你在学术上多有天赋，他老人家愣是一句话没听进去，结果你打人那视频一方，他直接精神抖擞了，还说一定要收你做关门弟子。”

  岷殊：“……”

  张照：“我看你在那监控里挺能说的啊，怎么今天都不说话，是不是这里长辈太多了？”

  张照不知道自己其实说对了。

  岷殊除了骂人的时候嘴皮子利索，其他时候确实话少，尤其是与长辈相处的时候。

  在天界万万年，她长时间都在孤独与冷寂中度过，除了吩咐下属做什么，长达百年不开口也是有的。

  更何况，她作为所剩无几的先天神明，九重天基本上没有比她地位更高的存在了，也就没有与长辈说话相处的机会，自然也不会和长辈打交道。

  “我看你手机一直亮一下亮一下的，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啊？”

  岷殊这才发现酸枣确实来了电话。

  只是她手机一直静音，才没有发现。

  岷殊看了眼还在那边聊天的几位院士，想了想，还是过去打了声招呼，这才离开会场，找了个热闹的楼梯间接电话。

  她刚接通，酸枣就问：“你是不是没把录音听完？”

  “刚刚有点事，怎么了？”

  酸枣：“你赶紧去听，听完就知道了。”

  挂断电话，岷殊掏出耳机，从刚才被打断的地方听起：

  【徐玫：“……你答应过我的！”

  盛利声音低了些：“我没说不管清和。”

  徐玫哽咽：“可是她现在已经沦落到什么处境了？学校里那些同学怎么看她笑话？曾经和她一个圈子的那些富家女又是怎么议论她的，你知道吗？”

  盛利：“这些都只是小事，等过段时间，我送她出国，过几年再回来，谁还记得这么多。”

  徐玫：“那盛明珠呢？就让她这么逍遥自在吗？她这是完全恨上你了你应该也知道吧？”

  盛利不耐：“说清和的事就说清和的事，你又扯上她做什么，我说了现在暂时不能动她。”

  徐玫：“哈，暂时不能动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她？等她站得比你还高，等她随便一下就能让你的盛世集团灰飞烟灭的时候再动吗？”

  盛利淡淡道：“你有些杞人忧天了，先不说她这辈子有没有可能有这本事，我和清云也不是吃素的。”

  徐玫：“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钱永林还是贺一章，这两个人都是什么身份？就连他们都想让盛明珠那个贱丫头去当他们的学生，要是真有一天盛明珠闯出了点名头，而这两个老不死的也还没死，你说她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盛利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这都是以后的事情。”

  徐玫：“盛利，我知道你是觉得盛明珠现在这个身份可以给你带来利益，可是你也要想想她和你是不是一条心的！还有，她那么聪明，你真的确定她不会知道你背地里那些事吗？”

  盛利语气冷静：“所以你想做什么。”

  徐玫：“我有一个好主意，你听听看合不合适。”

  徐玫：“我记得你们公司有一个合作伙伴，姓徐，那家只有一个弱智独生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取一个门当户对还能改造他们家基因的孩子，你觉得盛明珠怎么样？”】

  听到这里，岷殊就没有听下去了。

  因为手机被她捏爆了。

  ——第一世她嫁的家暴男就是徐天赐。

  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也和徐玫扯上关系。

  本来还只是想让她坐牢。

  现在看来，坐牢倒是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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