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严所为分别之后，姜思甜回到车里，开车。

  “想吃榴莲，买一个带回去。”

  小西瓜吃完酒席，就被送回京城学习，纪叔叔和妈妈这段时间寸步不离的盯着他，不允许他在学业上荒废。

  这个季节榴莲并不多，姜思甜在市里最大的水果店，找到了一个榴莲，直接要店员拆开。

  “阿姨，拆榴莲。”

  收银的年轻女孩儿收了钱之后，招呼买水果的阿姨过来拆榴莲。

  “来了。”

  过来一位干瘦身材的阿姨，尖瘦的脸颊颞骨高耸，高挑纤细的眉毛显出她面相凶旱，却也一看就是个动作利索的人。

  一双手粗糙黝黑，手上缠着创可贴，已经被染成脏脏的灰色，带上卫生手套，她熟练地抱起榴莲放在工作台上，拿工具咬着牙，吃力地拆榴莲。

  “客人你的榴莲，你运气真好，每一房肉都很饱满，肯定很甜。”榴莲不小，总共拆了五房肉，装在三个食用餐盒里，阿姨的手微微颤抖脱力，把榴莲肉交给姜思甜：“我们店里今天新上了红宝石大石榴，酸甜可口，要不要带一点……”

  她说着看了姜思甜一眼，突然就说不出来话了。

  显然，她认出了姜思甜。

  “来几个吧，回去给你榨石榴汁喝。”

  任轻舟看石榴新鲜，点头要几个，还不忘调戏姜思甜：“多子多福，好兆头。”

  妇女的眼睛瞬间红了，低着头立刻去给他们拿石榴，再也不热情的介绍其他水果。

  姜思甜的妈妈以前也在买水果，她知道这一类店员，也都有销售任务，所以指着比较贵的青提，也要了一些。

  两人提着水果出来，姜思甜坐在车里，不着急开车，打开榴莲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不走吗？这么贪吃，不如我们再去买几个？”任轻舟笑她，他喝了酒不能开车，现在只能依靠姜思甜带他回去。

  但姜思甜一边吃榴莲，一边指着水果店的橱窗玻璃，道：“我妈妈以前，就是这么把我养大的。”

  橱窗里，剥榴莲的阿姨正在处理刚刚扔掉的榴莲壳，她用一个小勺子，仔仔细细的刮着壳，硬从里面刮出了一小口肉末，份量最多尝个味儿。

  “现在她也做这份工作，养自己的女儿。”姜思甜没想到两份工作高度重合，她认出了自己，却没有任何异样，把她当普通客人对待。

  但任轻舟不认识，问：“你亲戚？”

  “她是我爸爸现在的老婆，叫刘俐俐，他们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面对任轻舟疑问的眼神，姜思甜嘲弄一笑：“我爸爸为了救他那个儿子，把她们母女赶出那个旧房子，折价把房子卖了。”

  价值五十万的房子卖了三十万，从看房到办手续不到一周，拿到钱以后，一毛都没给她们留，转身去照顾儿子姜思辰。

  母女俩无家可归，只能租城中村的房子，住的环境很差，也不安全。

  店里，刘俐俐把挖出来的榴莲肉没有吃，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小果冻杯子里，又把榴莲壳装到袋子里，下班全部带走。

  她骑半旧的电动车，姜思甜跟在她身后，一路到了一个街口，此时正是高峰期，姜思甜和任轻舟下车，跟着刘俐俐徒步走到幼儿园门口。

  租房子，低收入，却让女儿上这么好的幼儿园，她穿朴素的棉布衣裤洗的发白，女儿却是崭新干净的公主童装，花皮筋扎着羊角辫像个洋娃娃，看来她也很爱这个孩子。

  家长群中，刘俐俐牵着女儿走出校门外，在口袋里摸了很久，才摸出了那个果冻杯子给女儿：“看！今天有榴莲吃！”

  “哇，真好，谢谢妈妈。”

  小女孩儿背着卡通书包，打开杯子，先喂给妈刘俐俐：“妈妈你先吃一口，我们两个人分。”

  刘俐俐摇头：“妈妈吃过了，可甜可甜了，咱们回家妈妈给你煲榴莲壳汤喝。”

  “嗯！要是爸爸回来就好了，我还想给爸爸尝一口。”拢共一点点，一人舔一口都不够，她还想留着给姜政。

  “好！等爸爸回来了，妈妈再买个大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吃。”姜思甜自认为看人面相比较准，但她却觉得自己看错了刘俐俐，她或许脾气泼辣，但为了女儿无可挑剔。

  给女儿做榜样，硬生生磨平自己的泼辣，吃亏也没关系。

  刘俐俐和女儿正说着，面撞见了姜思甜和任轻舟，她一愣，立刻低下头拉着女儿绕过他们。

  姜思甜主动出声：“阿姨。”

  算起来她是自己的继母，叫一声阿姨不过分。

  刘俐俐一愣，手抓紧女儿的手，生怕姜思甜要和她抢孩子一般，低头闷声不响：“我……你认错人了。”

  姜思甜也不怪，如见到普通长辈，笑着介绍任轻舟：“这是我未婚夫，任轻舟。”

  任轻舟颔首：“您好。”

  刘俐俐低着的头更低了，女儿睁着大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反常：“妈妈？”

  “你们找我做什么？”刘俐俐一直没有抬头：“我不知道姜政在哪里，我也没有拿他的钱，你们要钱，找我也没用。”

  看来是把她当作要债的一员了，姜思甜蹲下身，与女儿平视，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姜思如，姐姐好。”姜思如甜甜的笑，小孩子很有礼貌，很难不喜欢她。

  “你好，今天晚上和姐姐一起吃晚饭好吗？”姜思甜邀请姜思如，站起身来对刘俐俐说道：“您别紧张，我想和您聊聊。”

  聊什么呢？

  刘俐俐不知道，但鬼使神差的骑上电动车，先回去放电动车，姜思甜跟在她们身后。

  她们住的地方环境比姜思甜想象中的差，门外街道污水横流，门内大院人口杂乱，各种污秽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男人的内裤都挂在门前的衣架上，丝毫不避讳。

  姜思甜把车上的水果拿上去，她没让任轻舟上去，怕看到尴尬的东西。

  房间很简陋，一张床连被子都没叠，一个布衣柜里放着许多孩子用的东西，地上散落着孩子的玩具，她的书却整整齐齐摆在唯一一张桌子上。

  刘俐俐尴尬的笑：“让你见笑了。”

  姜思甜不怎么在意：“我年幼的时候，母亲也是这么辛苦，把我拉扯大，等我会收拾的时候，家里才整齐一点。”

  说起来，刘俐俐和妈妈一样，都在那个房子住过，刘俐俐自言自语道：“你妈妈……她命好……”

  她命不好。

  “她要是命好，就不会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差点被我爸爸打死，这些年积极调养身体，才勉强算健康了。”姜思甜把水果都放下：“这些留给孩子吃吧，就当是我这个姐姐给她的见面礼。”

  这房子不能久留，姜思甜先下去，刘俐俐在后面换了件衣服才下来，她穿着碎花裙子涂了口红，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榴莲还在车上，姜思甜直接让姜思如拿来吃，现在她妈妈来了，姜思如立刻分一个给妈妈：“妈妈你吃，可好吃了。”

  这孩子很懂事，姜思甜打心里喜欢，笑着说：“我妈妈这边还有个弟弟，今年也快十岁了，这两天因为在学校打架，正被我关在家里关禁闭呢。”

  刘俐俐也知道小西瓜的存在，道：“男孩子皮一点才健康。”

  姜思甜问他们想吃什么，姜思如问：“可以吃烤肉吗？”

  孩子两眼放光，看样子很久没有吃肉了。

  任轻舟轻笑：“她和你挺像，都爱吃烤肉。”

  “确实像，我小时候我妈也把我放在幼儿园，她在超市卖水果，常常赶不上下班接我，我就在幼儿园的门卫大爷那里等她，有时候天很黑了，她才下班。”

  想想当时和现在，真的很像，姜政的三任老婆里，唯有卫丽和她的儿女享受过那些好处，剩下的都在受苦。

  刘俐俐应该能想到姜思甜当时的场景，看着身边吃榴莲的女儿，鼻头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再抬眼，看姜思甜也格外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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