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章思楠，之所以能够做朋友，更多时候是因为两个人曾经身处同一个处境，面对霸凌，感觉自己孤立无援。

  姜思甜或许比较幸运，那时候周观棋帮她抵挡小姜思甜，随后又有一个周舟保护她。

  而章思楠则被完全击退，经历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又一次走回正常的世界，此时有个商晋出现，或多或少弥补了章思楠被霸凌时候的心伤。

  可是现在，商晋也败给了现实，为了彩礼和陪嫁两个人一直在纠缠。

  姜思甜最后叹息道：“如果实在放不下，不如我先借你一点？不着急还给我，等你和商晋以后条件好了，再还给我。”

  归根结底是商晋家里拿不出那些钱，姜思甜现在手头宽松，借给章思楠先过她父母那一关也行。

  她也不想让章思楠以为自己在可怜她，先解释道：“我不是想要显示自己有钱，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会怀疑我的好心。”

  章思楠粲然一笑，眼中还有泪光闪烁，映射出湖面上七彩的灯光，才缓缓开口道：“从我俩毕业开始，我爸就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太好，一直在等他们家开口提婚事，但是他们一直装聋作哑，他带我去他家，他妈妈给我吃昨晚上的剩菜，还说他们家就是这个条件，做一天饭吃好多天，说我运气不好，没赶上吃新鲜饭的时候……”

  儿子的女朋友第一天上门来，正常人家也会做几个菜招待，他妈妈这么说，完全就是没把章思楠放在眼里，甚至有可能知道章思楠和商晋谈恋爱好些年，以为拿捏住准儿媳妇了。

  而以现在看来，章思楠真的被拿捏了。

  章思楠打开了藏在心里的枷锁，回首都是自己的委屈：“他妈妈说女孩子做传媒不正经，说还不如当老师稳定又有寒暑假，以后能照顾家里，商晋在私人企业上班，九九六有时候还要加班，我就想两个人都要付出，不然这个家庭肯定组建不起来。”

  所以她的又读了研究生，运气好回来当了老师，而且是待遇比较好的二中老师。

  “可是，我工作稳定以后，商晋又不再提结婚的事，我爸爸逼急了，说给他两个月时间，如果不来家里说结婚的事宜，以后就不允许我和他再来往……”

  “期限的最后一天，他和他父母来我家，我爸妈准备了水果海鲜，我爸甚至拿出了他珍藏的好酒，就打算和他爸爸喝一杯……”

  “结果他爸爸把我爸一推，说他今天就不喝酒了，然后就说了我和商晋结婚的事宜……”

  姜思甜甜静静听着，其中的条件都差不多，唯有买房的事和李清告诉她的有些出入。

  “我家里和他家里各拿十万，共同出二十万付首付，他家说给了彩礼就没钱付首付，我爸说他给我全款买房，他家里说他儿子没面子，这样别人会笑话他们……”

  说来说去，都是男方的自尊心在作祟，嫌女方要钱，还嫌女方有钱，怕别人说他吃软饭。

  “后面我就和他说好，我们两个都住在家里，工资攒起来，等攒够首付就结婚……”章思楠越说越激动，哭声又一次掩盖不住：“等我攒够了十万块钱，可是他又说他应酬比较多攒不了钱，要我把钱给他，再回家骗我爸给十万，到时候新房写他的名字，因为他爸妈希望以后去儿子家有归属感……”

  “我那时候想过向你借钱，可他又不让我全款，刚刚我才知道，全款就是婚前财产，他分不到一毛钱，才破防了，使劲儿拖着我，想把我拖到更老……”

  章思楠笑自己傻，她真的很傻：“我真的相信了，可是我爸说我们已经退到了很低的位置，要是真给他钱，以后他一定会和他家人欺负我……”

  接下来就到了章爸爸让商晋回家拿钱，拿不来就不要结婚：“我爸让他回家拿钱，他转身就打电话骂我，说我不要脸，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一点感情都不讲，我都三十岁了，早就不值钱了，还好意思要钱卖女儿……”

  “让我爸爸撒泡尿照照，女儿不检点，早就是烂菜叶子了，凭什么要钱……”

  这种时候骂出来的话，姜思甜能够想象有多肮脏，她立刻抱住章思楠，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明白的，不是你的问题。”姜思甜安慰她：“是他们贪得无厌，看你父母心疼你，你又喜欢商晋，狮子大开口要钱。”

  从章思楠在商晋家里的第一顿饭开始，章思楠所有对商晋的体贴，都让对方会错意，以为自己能拿捏章思楠。

  殊不知，成也章爸爸，败也章爸爸。

  爱女儿的父亲，不可能让女儿进这个火坑，早就警觉了。

  章思楠靠在姜思甜的肩膀上，早已直不起身子来坐正：“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这些年的感情，会让他觉得我不值钱了……”

  “他竟然这样作践我，他在我心上……”

  姜思甜嘴不留情：“因为这种人就是犯贱，别人对他好，他就飘起来了。”

  “归根结底，就是吃得太饱了。”

  真以为自己是高门大户，吃剩饭的家庭还想要高门槛，自不量力。

  她这个解释，让章思楠好过一些，待她稳定情绪之后，才说了两个人最后决裂的原因。

  “他和林露在一起了。”

  姜思甜：“林露……？”

  是谁？

  章思楠自嘲的笑：“当初在学校霸凌我的带头人，当年我们在餐厅里见到的女服务员。”

  姜思甜有那么一点点的记忆，但是也记不真切，章思楠又说道：“我也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林露自从那一天遇到我们之后，就想方设法接近商晋，各种各样的手段都用了，最后……商晋沦陷了……”

  “他们五年前就勾搭在一起了，林露对他千依百顺，甚至不惜死缠烂打，让他以为自己很受欢迎，所以对我越来越敷衍，到最后他也轻视我，觉得没有我，他还有备胎……”

  哭过之后，章思楠反而平静起来：“林露怀孕了，上个月他和林露订婚了。”

  “他妈妈当年给我两百块钱见面礼，这一次给了林露一千，说她不要房不要车，是她心目中最贤惠的儿媳妇……”

  这种人只看见女方爸爸让他们掏十万块钱，根本没注意女方全款赔三十万的车，还有合资买套房的付出。

  十万块钱，要了他父母的命。

  对章思楠来说，少年的救赎和霸凌她的人在一起，变成回旋镖扎回了自己身上。

  致命伤。

  ……

  地上有许多擦鼻涕纸，姜思甜让章思楠一个人再静一静，起身寻找一个塑料袋，要把垃圾装走。

  拿着塑料袋回来的时候，恰巧见到杨小笛和章思楠坐在一地，她们脚边是装好的卫生纸，看来杨小笛应该知道章思楠在这里哭的原因了。

  姜思甜只听见一向木纳的杨小笛，笑着安慰章思楠：“我觉这是好事，有福女不入无福之门，现在分手没有任何损失，总比结了婚以后有孩子了，自己的钱财也投入进去了，才知道对方是个人渣好。”

  “像我这样，赔了半条命进去，才走出来多不值得？”

  该说伤心事的时候，杨小笛却笑得格外坚强：“你和我不一样，你有爸爸妈妈喜欢，有重来一次的资本，为什么要把情绪浪费在这种不值得的事上面呢？”

  “失恋就发泄，我们都愿意陪你，你拥有的东西，远比你失去的多很多。”

  身处绝望的杨小笛，说这世上最有希望的话：“世界这么好，别辜负它美丽的风景。”

  她多希望，自己也有重来一次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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