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老老实实的开始写信了，满大殿，君臣连大气都不敢喘。

都围在齐烨身边，天子也是，望着齐烨那歪歪扭扭的逼字，捂脸的捂脸，叹气的叹气。

小二直接让禁卫给快马牵到大殿外了，程婴、于凤楠等人，全部被押入天牢，死肯定是要死，具体是连人头带信一起送到西关，还是押解到西关，暂时没个定论，老六也有点拿不定主意，总觉得人头送的太少，老齐未必能乐意。

齐烨也算是开朝第一人了，撅着屁股，趴在龙椅上写信。

老六身上都湿透了，满是冷汗。

当了皇帝之后，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一群人伸着脑袋围着，齐烨都开始流汗了，磨磨唧唧写了一大堆，老六让的，说开头得是问候，别让齐怀武看出破绽，这老登还让齐烨夸夸天子，说天子对齐烨特别特别特别的好。

写到了一半，老六让齐烨写正事，关于宫中和朝廷是信任老齐的。

齐烨照做，奋笔疾书，爹啊，陛下是信任您的，臣子们也是信任您的，就是不知道门下省侍中熊思贤信不信您。

熊思贤一捂胸口，差点没晕死过去。

赟乘泰满面堆笑：“殿下，你提提老夫吧，西域那么多国都被灭了，使节都说了，真金白银等着齐大帅去取，齐大帅只要铁器，那么多钱财，大帅他老人家没那闲工夫，可我们户部有啊。”

“哦。”

齐烨和赟乘泰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接着写，爹，您做的事东窗事发了，现在朝廷…

老六骂道：“什么叫东窗事发，是朝廷知晓了怀武为国朝立下的汗马功劳！”

“这能行吗？”

齐烨抬起头：“我爹杀了那么多人，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了不太好吧，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熊思贤没好气的说道：“有人说闲话你让你爹杀了他。”

齐烨：“让我爹回来杀啊？”

“不可，万万不可。”熊思贤连连摇头：“叫陛下去杀。”

天子骂道：“你他娘的怎地不去杀。”

“老臣是文臣。”

天子懒得搭理熊思贤：“继续写，快写，抓点紧，慢点就他娘的亡国了个屁的了。”

因为一个齐怀武，因为得知了齐怀武的所作所为，大殿之中君不像君，臣不像臣，都急的团团转。

齐烨建议道：“还是别让太子殿下送信去了，万一去了之后就被我爹宰…被我爹再当成是巡视边关呢，叫王府下人去吧，让马夫和管家去，我爹信他们的话。”

“好！”

老六深以为然：“文德，快去寻马壮士与管壮士二人，叫他们速速入宫，国朝存亡皆在二人手中，不可怠慢。”

文德赶紧跑出去了，找两位壮士去了。

直到此时，诸臣才明白为何天子龙颜大怒，为何程婴提到了齐怀武的名字后，天子要举起屠刀。

是该举起屠刀，这都砍的慢了，要是当场宰了程婴等人，现在送人头的已经到西地了。

也是直到此时，大家明白了好多事，好多以前想不通的事迎刃而解了。

太子少师府大小姐，为什么要嫁给齐烨？

太子要将齐烨贬为庶民的时候，为什么着重强调让齐烨离开京中前往西关？

以及天子康老六对齐烨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不断给出特权等等。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

明白了，大家反而不理解老六了，你不纯纯脑子有病吗，人家爹是齐怀武，你去年的时候还总骂齐烨，咋的，皇帝不想干了，死之前拉着大家一起陪葬，还有，让齐烨去南关犯险，你长心了吗？

不得不说，齐怀武真的太吓人了，这种吓人已经让不少只会玩弄权术的臣子们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感受到血肉之躯是有多么的脆弱，西域诸国，那么多所谓的君王，不知死了多少，那么多国家，不知亡了多少。

就连那些文臣们，都心惊肉跳。

他们，是鄙夷杀才的。

可这个杀才如果连灭数十国，连屠上百城，连杀无数人呢？

想想那一身甲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骑卒和战马，想那在黑风狂沙之中不断奔袭摧枯拉朽的幽骑，谁不害怕，谁不恐惧。

大殿之中无不是心思复杂，还有真正的苦主，那群西域使节们，围着吴尚峰嗷嗷叫唤着。

让朝廷给个痛快话，能不能管的了西关阎王了，能管就让他们这些国家纳入大康版图，不能管，他们就全死西关城墙外面，让天下人都知是大康朝廷逼死了他们。

就这群人，也就和朝廷横一下了，现在老齐“东窗事发”了，他们也是破罐子破摔，朝廷必须表个态，好歹给我们留点活口吧。

齐烨的信终于写完了，老六二话不说，连忙交给了小二，小二匆匆跑出去找马壮士与管壮士去了。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老六只能坐回了龙椅上，愁容满面。

“西关无恙、西关无恙、西关无恙…”

孙功突然呢喃着这四个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熊思贤摇了摇头：“这便是西关，为何西关无恙的缘故，朝廷，每一年都要问，西关，每年都是这四字，区区四字，幽王率领麾下精锐，深入大漠，几经生死，不知战死了多少好男儿，国朝却一无所知，朝廷…”

一个西域使节吓了一跳，大叫道：“老狗你莫要信口开河，百人，至多百人，七年前幽骑探马两人遇了黑风暴，走失在了傷辞国的地界，就因这二人，你看那舆图，舆图上还有傷辞国了吗！”

一群使节吓坏了，连连点头，当初少俩人，齐怀武就亲自率兵入大漠，傷辞国四城都变成鬼城了，最让他们闹心的是，等傷辞四座城都被灭完了，那俩杀千刀的幽骑探马又回去了，一根毛都没掉，日他血祖宗的！

“是啊，朕是知晓幽骑的。”

老六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幽骑来去如风，势不可挡，又多是夜袭，当年朕挽…当年朕与怀武挽大厦之将倾时，怀武麾下只有三千幽骑，历经大大小小数十战，待朕登基后，幽骑只折损了三十二人。”

一名兵部将领咧着嘴：“这…这未免太过…”

“你这后辈自是不知晓的。”

开口之人是宇文檀，刚进来没多久，于凤楠自爆的时候才进来的。

“当年老夫带领前朝大军，欲阻拦陛下，出征时，便知晓了幽王麾下有一支精锐骑卒，暗中传了帅令，命羣州三处折冲府、屯兵卫集结兵马埋伏于幽骑赶往京中的必经之路兰坛山。”

众人好奇的看向宇文檀，想要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宇文檀摇了摇头，面色复杂：“一万四千人，又是埋伏，山路难行阻拦牵马骑卒，本以为至少可让幽骑上伤筋动骨折损不少人手，可陛下王师都快打到京中时才得了信，一万四千人，尸骨无存，一人都未活下来。”

大家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哪怕是文臣也不觉得意外。

不少人也反应过来了，当年宇文檀打都不打就投降了，摆明了忌惮齐怀武。

通过于凤楠和一群使节的讲述，幽骑根本不是普通的骑兵，这种重骑兵连马都套上了甲胄，幽骑是一人两马的，一马拉着甲胄，一马骑乘，即将步入战场时才换上马具，短途冲锋根本无法阻拦。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两万人的军饷，加上数年来发卖的军器，才堪堪武装了两三千幽骑，将幽骑扩编的近万人，还都是通过灭国掠夺才养出来的。

连老六都说，齐怀武练的幽骑，连人带马都是精挑万选，尤其是战马，用的某种兵书流传下来的养马之术，根本不是普通军马，品种都不一样。

也难怪北地世家一问一个不吱声，谁敢吱声啊，幽王出关灭国，他们吱个屁声，谁和朝廷说，谁家就被灭。

“陛下。”

熊思贤又开口了：“如今国朝是生是…如今幽王是否知晓朝廷被蒙蔽却从始至终都信任他一事，只能在京中等待了，可是这…”

熊思贤回头望向被禁卫为主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的唐少秋，继续说道：“西关之事，是否要告知天下，若不告知，怕是宫中名望有损，可若是告知了，西关之事太过骇人听闻。”

群臣也开始犯愁了。

作为官员，作为朝廷官员，作为掌管天下权力的官员，齐怀武就一个字，牛B。

问题是这个牛B是通过杀戮通过灭国展现出来的，那不是几千人，几万人，而是数不胜数的城池和人命。

现在难题就摆在这里，大康可以直接接收西域诸国的地盘了，比南关山林还大，想接收，就得让天下得知是怎么接收的，得知了，齐怀武这位异姓王就成真正的刽子手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是，如果告知天下的话，老六勃然大怒对读书人动手，非但会遭到非议，反而会让人们理解，甚至称赞天子英明。

“无所谓！”

开口的是唯一能代表齐怀武的齐烨，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告知真相，只有这样才能让天下人知道为何陛下如此震怒，还可以说这是陛下早就布局之事，西域诸国多年来数次想要集结大军犯我边关，西关大帅先发制人，十余年来皆是如此。”

君臣双眼一亮，是啊。

齐烨又补充了一句：“前提是我爹相信我没被当成人质受到威胁。”

君臣双眼亮不下去了，想组团去天牢干死于凤楠。

齐烨懒得管君臣怎么想，来到不发一言的唐少秋面前。

“他们的动机我了解了，那么你呢，你的动机又是什么？”

“世子殿下…”

唐少秋睁开了眼睛，竖起手指指了指上方：“皇权至上，不假，可在这之上神佛永存，你爹齐怀武本是人间疯魔煞星，不除，不知多少家破人亡之惨事。”

“果然。”

齐烨脸上毫无意外的神色：“那就OK了，一会我砍死你的时候，看看神佛能否出手救你。”

事情，已经彻底真相大白了。

伊暮什冒充使节身份接近了唐少秋，想要通过唐少秋这位名士大儒来影响到朝廷，为他已经被灭掉的国家报仇雪恨，唐少秋了解到西关外所发生的情况后，这才主导了整件事，利用国子监，让国子监联合尚书省，险些将齐怀武逼的不得不反。

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齐烨调查清楚，唐少秋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或是什么渠道来判断伊暮什所说的是真的？

“幽王齐怀武！”

坐在龙椅上的天子，突然吼了一声：“威震宇内！”

群人看向天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大康幽王，威震宇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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