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有大有小，开会的是小食堂。

小食堂里开会开了一个多时辰，错过了饭点，其实也没问题，反正平常来这吃饭的也是这些开会的人。

但是有个小问题，厨子不在，都被关外面了。

吃饭的人是在里面，做饭的在外面杵着呢。

等开完了会，不少人都前胸贴后背了，尤其是季小鹿，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仰着头，呲个大牙看那意思都想啃桌角了。

厨子被放进来的时候，承受了前所未有过的压力，大家先是催，紧接着是骂，炒勺都快被抡出火星子了。

齐烨倒是不太饿，在京兆府的时候，果干、茶点什么的炫了好几盘。

终于开饭了，齐烨坐在徐功的对面，俩人越说越来劲，连说带笑，越笑越阴险。

月泉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将大家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

科考，国子监监生为何总是名列前茅，因为押题押的准。

四书五经内容是多，每次科考都考，可出题的团队就那些人，翻来覆去变化的花样不大，要说最没变化的，也是变化最大的，那必然是策问。

没变化，是因为很好猜。

打个比方，今年北地干旱，颗粒无收，不知多少百姓食不果腹，那么科考策问的题，十之八九是关于天灾，关于干旱的。

可要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吧，也不是。

前朝到现在的科考是三年一次，这三年的天灾、人祸，还有其他朝廷很重视的事，没解决的事，数不胜数，谁知道天子最近想要解决哪个事，或是重视哪件事，以及准备做哪件事。

国子监的优势就在这，讲学的时候也有类似策问的教育，朝廷议论着什么，什么事是热点，国子监都会得到第一手的消息，然后内部研讨，制定相关课程，最后教授学生。

倒也不是全为了科考，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让国子监的监生们知道朝廷是如何运转的，又是如何处理国家大事的。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朝廷遇到了难题，开朝没研究明白，国子监的哪个监生研究明白了，那么国子监就会上奏朝廷。

这种情况不多，毕竟再是天才也没实际经验。

不过前几年这种情况比较多，一年到头国子监能给朝廷出谋划策过不少次，从今年开春到现在就没有了，因为喻斌不在国子监念书了，弃明投暗了。

“去山林中当官，门槛儿很高，这个门槛可不是四书五经了，首先就是身体条件的要求，咱们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齐烨轻轻敲着桌面：“学识反而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身体素质，能否吃的了山林中的苦，光是这一点就得刷下去不少官员，山林中有功劳是不假，获得功劳也比关内容易，可要是没个好牙口，功劳吃不到，牙还容易崩稀碎。”

徐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山林不比关内，环境险恶，真要是在山林中为官为吏，肯定是要优先挑选年轻力壮的，年轻的，品级低的，有闯劲的，敢打敢拼的，这才是入门门槛儿。

“听说每天早上学子们起来跑步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跑。”

齐烨给徐功夹了口鸡蛋焖子：“多吃点肉，老奔着青菜使劲干什么。”

徐功可不是古板的读书人，一边吃，一边说：“山林舆图老夫看过了，比之一道还要大上不少，大大小小的官职不知要增设多少，此为朝廷当务之急，先将人派于南关，再入山林…”

顿了顿，徐功擦了擦嘴：“科考策问这事儿，你去，还是老夫去。”

“咱俩都不适合去。”

“有道理，那老夫明日去礼部，散朝后与礼部诸官言说一番，叫他们上奏朝廷。”

“不行，咱南庄的人不适合露面。”

齐烨给徐功倒了杯茶：“我去找熊思贤，让他去说。”

“熊侍中？”

“嗯，我和他关系挺不错的，算是好哥们。”

徐功笑而不语，这也是他欣赏齐烨的其中一点。

齐烨得罪人，不假，可他得罪的又有几个好人。

相反，真正那些心中有着家国天下的，如京兆府尹、户部尚书、鸿胪寺寺卿等人，反倒是和齐烨私交密切，这不恰恰说明了齐烨的品性吗。

熊思贤素有有贤相之称，又是当朝侍中，如果由他来牵头科考策问这件事，基本上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你要如何说服他？”

“没什么说服不说服的，他很了解南关与山林的情况…”

齐烨话还没说完，虎子跑了过来。

“少爷，礼部左侍郎仇润丰要见您。”

“这都几点了，找我干什么？”

“说是询问山林诸部觐见一事。”

“哦对，还没走程序呢。”

齐烨抓了一张肉饼，啃了两口后丢到徐功面前：“你没事多吃点肉啊，别浪费，我去忙了。”

说罢，齐烨喊了声旺仔，哥俩去见仇润丰了。

南庄也没个专门会客的地方，小院那边算是最高的规格，当然这最高规格门槛儿也比较低，齐烨见谁都在这。

仇润丰算是半个老熟人了，没那么多客套话，也是以私人身份过来的。

在南关的时候，熊思贤代表朝廷和代表月部的月玲珑有过几次协商，关于朝廷给出的待遇等等。

谈的很顺利，月玲珑只在乎让月泉拜龚信为师这件事，其他的官员官职啊、封赏之类的，没有任何计较。

正是因为太顺利的，熊思贤反而觉得太儿戏。

当时熊思贤还找过季小鹿、奴兽、花树、贲四人。

结果这四人比月玲珑还不靠谱，季小鹿的要求是齐烨管吃管住，奴兽和花树直接让熊思贤和齐烨谈，贲就更扯了，说他不想还房贷了，马上跟着齐烨回京中吃香喝辣，边关建的房子又住不上，还得换贷款，这不欺负人呢吗这不。

昨天老熊在宫中待到了后半夜，唠的就是“新”四大部落的事。

奴兽、花树领导的朵部，人口不算多，可依附他们的小部落极多，在齐烨的明里暗里支持下，朵部已经算是严格意义上顶替了蒙族成为了四大部落之一。

老六了解到具体情况后，倒是当一次人了。

这些异族和齐烨的感情好是好，可不能因为齐烨不上心，朝廷也跟着糊弄，该有的册封、嘉奖、赏赐，一样都不能少。

既然一样都不能少，程序也是如此。

熊思贤今早在朝堂上提起此事，令礼部负责和齐烨接洽一下，面子活得做足，首先就是朝见的事，穿什么衣服，说什么样的话，施什么样的礼等等。

老六倒是不拘小节，可这事涉及到了国朝版图，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那你们礼部那边什么意思？”

齐烨也是知晓轻重的，望着陪着笑的仇润丰“派几个人过来，教他们各种礼仪啊。”

“这…”

仇润丰看了眼齐烨的脸色，有些犹豫。

“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有话直说。”

“那下官就直言了，下官对这诸位族长也是了解一二的，通礼节者，殿下麾下不知凡几，如太子少师府季公子，喻府喻公子，觐见的规矩、理解，皆通，不如礼部将章程送到南庄如何？”

“你的意思是，礼部不插手？”

“不插手，不插手的，待日子定了下来，下官过一遍眼，也好给朝廷与宫中一个交代。”

话说的客气，也是最省心的方式，齐烨站起身：“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马上科考了，你们礼部那么忙，正好不耽误你们的时间。”

“好说，好说，多谢殿下。”

仇润丰也站起了身，向门口张望了一下，突然压低了声音。

“下官深夜来访，除了诸部族长之外，还有一事。”

“怎么了？”

“国子监，欲对殿下不利。”仇润丰低下头：“国子监，欲对幽王不利。”

齐烨瞳孔猛地一缩，坐回了石凳上。

脚下那只睡的迷迷瞪瞪的幼狼崽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夹着尾巴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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