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并未去查。她拿着皇后宫里的腰牌出宫之后，在京城大街上绕了好几圈，直到确认身后没人盯梢，才转入一条小巷，在一座不起眼的二进小院前敲了三长一短，又敲了两声，院门打开，一个侍从引着杜若进去。

  正房内，坐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男子，气度儒雅，眼神锐利。杜若上前，福了福身：“阁主万安！”

  此人正是烟云阁阁主——二十多年前因夫人秽乱宫闱愤而辞官不知所踪的裴知远。

  “我本不愿启动你这颗暗棋，但近来发生了几件事，让本阁主不得不提前行动。”说着，裴知远便起身，在房中踱步，慢慢走至窗下，眼神缱绻的看向窗外正在种花之人。

  那位夫人生得慈眉善目，甚是温婉，在这严寒的深秋，依然在种植花卉，想来，是位爱花之人。

  “夫人的身子大不如前，不能再拖了。我听闻她的儿子身体慢慢康复，已经隐隐起势，还寻得了两门不错的好姻缘，眼见着她又要起来，我怎么能让她如愿呢？交代你办的事，现在办得怎么样？”

  杜若恭敬道：“大皇子儿时落水搭救三皇子，属下便趁机推了一把，让大皇子常年感染风寒，寒邪入体，本不能活过二十岁。可惜，去年永嘉郡主回宫，也就是现在的永嘉公主给皇后举荐了一位姓许的神医，在那神医的医治下，大皇子竟慢慢康健起来，如今看来已与常人无异。”

  “原本，那位因为大皇子身子不好，已经放弃去争，现在峰回路转，心思又活络起来。属下按照阁主的吩咐，尝试过给大皇子下药，但是那位许神医医术十分了得，属下担心打草惊蛇便转移了方向。”

  “幸而，偶然知道三皇子妃私下约见大皇子，属下便从中做文章，将催情之事用在了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身上。皇家秘制情酒一事也已经让人传出去，现在京中早已传开。属下这次出来，是想征询阁主的意见，是否按照原计划，在大皇子成婚当日揭穿一切？”

  裴知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之前就是太优柔了，明知她的龌龊心思却不加以制止，念着是亲人，给她留了几分颜面，却没想到她害我至深，害燕儿至深。燕儿郁郁寡欢多年，多次寻死都被救了下来，可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心上的伤疤更是难以修复。我要让她此生所有期盼全都化为乌有，让她最想要的全都得不到，一辈子，都得不到！”

  裴知远捏着拳头，仿佛要把手指捏碎，额间青筋鼓起，牙齿紧绷。

  杜若劝道：“燕儿姐姐有姐夫帮她复仇，终有一天她会释怀的。”

  裴知远转身，目光落在杜若身上：“这些年苦了你，留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日日伺候她，难为你了！等这次事了，等她失去希望，你便出来吧，烟云阁散在大周各处，你寻一处喜欢的，安然度过下半生。”

  杜若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但迅速掩下：“多谢姐夫，事成之后，我想陪在燕儿姐姐身边，我从小失去双亲，是燕儿姐姐养育了我，我待她如姐如母，能帮她复仇，是我的心愿。”

  裴知远点点头：“尽快吧，燕儿她，也不知还有多久……”声音中难掩失望。

  杜若看着眼前杀伐果断的男人眼中流露出的脆弱，有一些心疼，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是燕儿姐姐的，这男人对姐姐一往情深，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觊觎。她要留在他们身边，唯有藏起心思，把事情办好。

  杜若犹豫了一下，便试探道：“那位给大皇子治病的许神医医术精湛，要不要找个机会请他为姐姐诊治一下，或许有用呢？”

  裴知远思考着，半晌之后才道：“要安排妥当，听你说起那永嘉公主甚是聪慧，身边更是有镇北王府的人护航。烟云阁虽然隐匿江湖，势力不小，但也为朝廷不喜，非必要，我不想让朝廷和烟云阁产生交集。”

  杜若道：“不如就说是我的远房亲戚，想请许神医看看，我就是宫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在大皇子成亲之前，我们一直会住在此处，周边都是我们的人，就算带他过来也无妨。你安排吧，尽快！”裴知远说完，便走出了房间去了院子里，那夫人见夫君过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转瞬即逝，小心谨慎的将花递给夫君看。

  杜若深吸一口气，当年活泼开朗的燕儿姐姐，如今谨小慎微的活着，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头痛欲裂，想尽办法寻死，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皇后作下的孽！

  杜若转身出门，眼中带着决绝，虽然她钦佩、仰慕裴知远，但她更喜欢把她养大的燕儿姐姐，这么好的人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皇后，必须为她的私心，为她的恶念，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杜若在宫外随意找了个客栈休息了两天，便回宫复命。

  “启禀皇后娘娘，谣言日盛，三皇子府一片鸡飞狗跳，至于传出秘制情酒之人，只打听到先是在几个乞丐中传出，奴婢想，也许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故意混淆视听，或者掩藏着什么秘密。那几个乞丐居无定所，奴婢打听了一圈都找不到幕后之人，求娘娘恕罪！”杜若跪地，诚惶诚恐。

  皇后扶着头，近来天气冷，头风犯了，每隔几日便痛得难以入眠，再加上担忧有人背后挑事，她茶不思饭不想，气色都差了许多。

  “起来吧，本宫听说，那永嘉公主曾经有段时间招募了京城的乞丐？会不会，跟她有关？”皇后狐疑道，也不是十分确定，因为苏鑫儿没有理由知道二十多年的事啊？而她身后的镇北王府显然也不可能知道内情。

  杜若正愁没地方祸水东引，一听皇后的猜想，便顺着说道：“奴婢也听说了，听说公主招募了乞丐，给他们安排在苏家做事，有了活路，能赚银子，年纪小的，还送去红树庄封地的学堂免费读书习字，此举获得了陛下的嘉奖。”

  杜若故意说起陛下的奖励，皇后果然有些生气：“哼，一个公主，倒是天天出尽风头！”

  杜若顺势上前替皇后揉肩：“娘娘不必生气，再过十日便是大皇子大婚，奴婢见娘娘气色不好，是否需要传太医来瞧瞧？”

  皇后闭着眼睛：“太医院那帮无能的，这么多年都未曾治好本宫的头风，罢了，还是拿着本宫的腰牌，去请一下许神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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