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界。

贫民窟。

大概是看到了陆凌川脸上的温和笑意，小女孩儿缓缓伸出了一只手，直勾勾的盯着陆凌川手里的油纸包裹。

陆凌川笑了笑，从包裹中拿出了一只包子，放在了小女孩儿的手里。

“谢谢...”

小女孩儿丢下了一句话，抓着包子跑回了一旁的矮房中，将手里仅有的一只包子递给了一名躺在草席上的中年妇人。

那似乎是小女孩儿的娘，可是看起来却脸色苍白，极其虚弱，像是已经病入膏肓。

陆凌川站在了原地，准备离开的步伐再也迈不出去，犹豫许久之后，终于缓缓向矮房中走去。

说是矮房，可是四面墙壁已经塌了两面，只剩下一点点还未脱落的屋檐勉强能够挡雨，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全部塌陷。

陆凌川缓缓来到了小女孩儿的身后，看着眼前相依为命的母女二人。

由于妇人过于虚弱，自己根本无法进食，小女孩儿便一点点的用手撕着将包子缓缓喂进女人的嘴里。

也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女子一时难以下咽，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小女孩儿见状，急忙从角落中端出了一只破碗，碗里盛着的是前几日接下的雨水，小心翼翼的喂了妇人一口。

陆凌川蹲下了身，伸手摸向了妇人的手腕。

察觉到有人靠近母亲的身体，小女孩儿吓了一跳，转身慌乱的推开了陆凌川的手，惊恐的看向了陆凌川。

当小女孩儿发现是陆凌川之后，脸上的慌乱才渐渐散去，茫然的看着陆凌川，不知道陆凌川要做什么。

陆凌川再次挤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缓缓道：“我是医士。”

说完陆凌川便开始为妇人号起了脉，小女孩儿也放松了警惕，没再阻止。

片刻之后，陆凌川从油纸包裹中拿出了三个包子，塞到了小女孩儿和妇人的手里，然后一言不发的起身走出了矮房，继续向土地庙的方向走去。

妇人病得很重，已经离死不远了。

他做不了什么，所以只能留下四个包子，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她们虽然可怜，但他并没有给些钱帮助他们，因为他不想老张头的结局在她们母子二人身上重演，他只放下了四个包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可能最多只够他们吃两顿的。

即便是包子，给的太多，也会给她们招来祸端。

小女孩儿蹲在娘亲的身边，望着陆凌川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良久之后，陆凌川终于来到了土地庙附近，走入了一间还算完整的矮房，昌平和邓川都在里面。

“十三哥。”

看到陆凌川出现，昌平立刻站了起来。

陆凌川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包子递给了昌平，示意昌平给大家都分一下。

连续在这儿盯了两天，二人的面容都有些憔悴。

邓川接过了一只包子，直接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时不时透过墙缝看几眼不远处的土地庙。

“辛苦邓大人了，此案了结之后，我一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陆凌川坐在了方才昌平坐的三条腿破椅上，看了一眼邓川，缓缓说了一句。

邓川目不斜视的望着土地庙的方向，认真道：“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我自己。”

陆凌川笑了笑，话锋一转，道：“怎么样？那些人有什么动静吗？”

邓川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特别的，一直都躲在里面，一天只出来三次，都是为了买吃的，而且都是不同的人，吃的就是这个...”

说到吃的，邓川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包子，其实这两日他们吃的也是这个。

紧接着，邓川又道：“根据这两日的观察，已经确认，他们一共六个人，而且身手很可能都在我和昌平之上，如果要抓他们，恐怕还得抽调人手！”

陆凌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淡然道：“史俊已经死了，他是直接跟这些人联络的人，恐怕很快他们就会察觉到不对劲，很可能会逃。”

“所以，你们得盯好了，千万不能让他们逃脱。”

听到陆凌川的话，邓川愣了一下，惊讶的转头看向了陆凌川，皱眉道：“那怎么办？！我们只有十二个人，还都分散在好几个地方，万一他们真要逃，我们挡不住！”

史俊被杀的事，已经被金吾卫压了下去，知道的人并不多，连邓川都不知道。

但是一定瞒不了太久，天机堂的人一旦太久见不到史俊再出现，一定会知道出了岔子。

陆凌川眯了眯双眼，沉思道：“再等等，应该快了，你放心，我另有安排，不会让他们逃出九幽界的！”

他知道，随着蔡云培和费子敬出事，秦王和燕王的派系之间一定会有所动作，现在还不是抓人的时候。

或许，他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彻底将朱棣拉进勾结北元的这滩浑水中！

邓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昌平把吃的都分给潜伏在附近的人之后，也返回了矮房，蹲在角落中默默吃了起来。

原本陆凌川是一人给准备了四个，可是轮到昌平的时候，手里却只剩下了一个，这还是分给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发现数量不够了，从那个人的手里要了一个。

陆凌川看着三口就将唯一的一只包子吃完的昌平，苦笑了一下道：“没吃饱吧？一会儿自己出去买点，方才来的路上，被一个小姑娘劫了道。”

听到陆凌川的话，邓川转头看了一眼昌平，将自己手里的包子又分给了昌平一个，接着有些疑惑的看着陆凌川，迟疑道：“有人劫道？还是小孩子？”

陆凌川笑了笑，没有解释，话锋一转，道：“生活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陛下不是向来倡导爱民么？怎么京都之内还有这样的地方？”

其实朱元璋一直在塑造自己爱民如子的形象，陆凌川在城外建造的养济院和收容所，并不是他的想法，而是朝廷早就实行过的。

“他们都是罪人之后，没把他们发配边疆，充军充妓就已经不错了，朝廷又怎么会安置他们？能让他们留在京都，生活在这里，已经算是陛下仁慈。”

“罪人之后，沦落至此，是他们自己的命数。”

邓川迟疑了一下，转头望了一眼矮房外破败的街道，缓缓说了一句。

听到邓川的回答，陆凌川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可是心底却不由得冷笑，一个杀人无数的人，却因所谓爱民如子而备受称颂。

逗留片刻之后，陆凌川又叮嘱了二人几句，起身走出了矮房，径直离开。

...

中军都督府。

陆凌川换上了锦衣卫的服饰，骑着自行车缓缓停在了都督府门前，既然潜伏在土地庙中的那些天机堂的眼线都是绝顶高手，那他就得防患于未然，别到时候朱棣的把柄没有抓到，再让那些人跑了，以昌平和邓川他们十来个人，很难挡得住。

所以，他来此的目的，就是希望徐辉祖派金吾卫去封锁九幽界的出入口，只要那些人逃不出九幽界即可。

可是正当陆凌川停好自行车，迈步走上台阶的时候，却迎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锦衣卫办差，有急事要找徐都督。”

陆凌川掏出腰牌冲着门口的守卫亮了一下，随口说了一句，并没有理会正从里面出来的那人。

“大人请。”

门口的守卫看到百户腰牌，急忙躬身一礼，让到了一旁。

陆凌川一边收起腰牌，一边目不斜视的向里面走去。

“站住！”

可是就在陆凌川与那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人却迟疑着停下了脚步，沉声说了一句。

陆凌川并未停留，继续向里面走着，并没想与那人相认，因为他认识那人的时候，是在上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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