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书信和噩梦
前言
裴宴之:我时常会做噩梦,一千多个夜里难以安眠,直到看到你送来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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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时第一年,边境,军营。
“是他选错了人!”
“是他!”
“是他害死了我们!”
“是他害得大景大夏将倾!”
“他!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
“为什么!!”
主军统帅营帐。
怨毒的眼神和不甘的呐喊如潮水一样涌来,三天没有闭眼,一睁眼就无尽的漫骂和悲鸣。
只一瞬间,裴宴之就睡不下去。
他猛的睁开眼,眼神空的像死寂一般,双手却不住的发抖。
“世子。”
引泉、小五刚掀着帐篷进来就看见他这样,猛的吓了一跳。
“都快三年了,世子还是睡不安稳?”
引泉眉头紧锁。
他们家世子向来运筹帷幄,淡定从容,好像世间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哪怕前几年他不能应试下场,被很多人嘲讽,他亦不改淡定自然。
日日该进学进学,该看书看书,稳如泰山,循序渐进。
偏不知那一年相国寺走了什么运,和少奶|奶撞到一起,自那天起,他们世子夜里再没睡过安生觉,人也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冷。
半夜里还会起来画那些鬼玩意……
吓人的很。
如今大军出征到达边境,一路上倒没有半夜起来画那些烧那些玩意,不过睡眠依旧不好。
“引泉,世子一直睡不好,如今我们后有太子妃娘家西境叛军,前有境外异国虎视眈眈,世子休息不好,如何对战?”
“不如……”
“不如我们请个高僧作法吧?”
小五显然也看到裴宴之眼下的青黑,他为人大胆跳脱,一开口就要请高僧来驱魔,吓的引泉拿手里的剑打他。
“作法!作法!你个吃里扒外的,你请高僧你驱的是谁,谁是魔……”
“自然驱的是附在世子身上的妖魔啊,这妖魔也委实大胆,这都两三年了还缠着世子不放,我以前请那些符一点用都没有,依我看它定然是个混世大魔王,不然怎么敢在相国寺附在世子身上,那相国寺也太不灵了,好歹世代受百姓香火,连个妖魔都镇压不住。”
听了他的话,引泉直摇头,“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见过世子……那时的状态,一旦入睡,必有异动,除非浅眠,而且世子时常恶梦缠身,种种迹象,不像被妖魔附身,倒向是……倒向是……”
“倒像是什么?”小五好奇的问。
引泉压低了声音,“像是心魔!恕罪经一页可恕百人性命,你想想世子抄的烧的恕罪经都有多少了,千余页总该有的了,什么样的大罪连十万生灵都不只……”
小五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对引泉的猜测不以为意,“世子天纵奇才,为国为民,新商法新地法,哪个世子不是亲力亲为,说他手里有十万生灵的性命鬼才信呢……”
听他这么说,引泉也不与他争,只打了热水进去给裴宴之洗涮,之后三军会议,接着没过多久叛军那边就有异动,异国趁机骚扰边境,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只能苦苦挣扎,夹缝里求生存。
直到上京城那边开始一车车送来各种物资。
连同物资一起送来的,还有八百里加紧的书信。
“八百里加紧急如何能轻用,依我看公主终究还是女子,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这话说的,公主如今在朝监国,定有重要之事。”
“她能有什么事,不过一介女子,说好听点是监国,说不好听就是花瓶,她又不懂军国大事,朝中六部,主事的还不是那些尚书大人……”
裴宴之刚从帐里出来,就看见一群主将在那边叽叽歪歪说是非,他捏紧了手里的信纸,嘴角一勾就迎了上去。
“诸位大人好闲情,竟有空在这论是非,不过你们这消息着实不灵通,早在景帝(老皇帝)还在世时,就新添了一部,由公主掌管。”
“自公主掌管新部起,六部之中便是尚书也无人敢小瞧公主,此次我军大部分物资军费,都是公主带领新部筹备,如此不见各位将军感恩,倒一口一个花瓶摆设的羞辱公主,不若公主这次送来物资,你们也别领了。”
听到裴宴之发了怒火,众将连忙低下头去,其实他们也不是真瞧不起姜舒绾。
毕竟大景国有多穷大家有目共睹的,皇宫事变后,除北境外,三境皆乱。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姜舒绾能搞到这么多粮草银响,真是相当牛逼了。
只是,监国嘛,他们真不觉得姜舒绾能行。
“行了,下去吧。”
“以后别叫本帅听到那些有的没的。”
众人连忙又作鸟兽散去,等到了物资处,又是一次歌颂姜舒绾的声音。
姜舒绾刚刚又从来一批物资,是简易版的炒面,野外行军做饭的时间都没有,大多数士兵都是揣两个干粮,然而大雪封山,天气寒冷。
干粮冻的跟石头一样硬,一啃就是一嘴血,很多人甚至饿着肚子都不愿意吃。
如今有了新式炒面,就再也不用啃“石头”了,关键还顶饿,渴了捧着雪水一喝,味道好不敢说,好歹不用饿肚子。
“世子,少奶|奶信上说什么。”
主帅帐篷,小五一边给裴宴之倒茶,一边伸着头好奇的问。
“没什么,不过是内政之事。”
裴宴之淡淡的说,姜舒绾并不懂内政内务,关键里面还各种弯弯绕绕,不懂很容易就被蒙骗。
姜舒绾写信来就是来请教他的。
提笔,裴宴之取了新纸,他把姜舒绾要的答案写在纸上。
这一写,便停不下来。
事情太多,疑问太多。
小五早就困了,引泉警醒的多,见天色较晚,前几天裴宴之率兵出击没有合眼,就想劝他明日再写,今儿先休息一下,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他家世子伏在案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笔。
这一夜,他没有做噩梦。
他梦里一直在模拟姜舒绾如何管事、平衡、指挥、调度各方。
像在下一盘棋,他站在姜舒绾身后,两人共执一子。
随后的日子,上京城的信就没断过,他的回信也没断过。
白天夜里,他忙的脚不沾地,偶尔小憩恶梦再度来袭,账外一声“少奶|奶的信”,恶梦便统统退散。
上京城新建了什么工坊,秋日里粮食增产多少,又从国外换到什么好粮种,还有哪条街遭了什么灾,哪个地方发了大水如何抢救……
他从来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到,那个因为他的过失败坏的家国,在这里慢慢重建。
且一天,比一天天变的越来越好。
那个与他一起执棋的人的身影,也越发清晰。
她不再是诗会上的偶然一瞥,也不再是陌生的伯府主母,也不是大雨中被他利用的后宅妇人。
她像一朵怒放的花,绽放在有他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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