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人想造反，没有理由，也能强行打出清君侧的借口来。

  有些人想要收拾你，可无耻的找出任何理由。

  裴烁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不会把责任无耻的推到徐遥身上，认为都是因为她，才造成裴家今日的悲剧。

  徐遥忍不住睁眼，深深看着他。

  柳陌颜的眼光极好，这个少年不愚昧不狭隘，更不是自以为是的蠢货。

  比起轻易被绿茶糊弄的蠢货，裴烁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这样的少年，柳陌颜怎么就错过了？

  徐遥不禁想起，那日在储秀宫，柳陌颜说的那番话。

  她说想要活下去，仅此而已。

  她一定是无路可走，才不得不放弃裴烁吧。

  徐遥又躺回去，心想，柳陌颜为了活下去自顾不暇，不是她自私冷漠，也不是贪慕虚荣，只是二人被命运捉弄。

  这对有情人，终究散了。

  徐遥不想再说，转个身继续睡觉。

  天亮的时候，她听到鸟叫声。

  裴烁已经醒来，在河边洗了脸。

  脸洗干净之后，脸上的刺青越发明显，显然对于这东西，他是自卑的，避开了徐遥的眼神。

  徐遥想了想，在袋子里一阵翻找，找出一瓶药来。

  “这是可以用来洗刺青的，你想要就拿去用，只是这东西会有点疼，脱皮去肉的，你忍忍。”

  她把东西给了裴烁，转身就要走。

  裴烁忍不住叫住她：“你去哪儿？”

  徐遥转过身来，意味深长道：“你有你的爹要找我，有我的仇要报，大家不是一路，当然要各自分开。”

  她牵着马往前走，谁知裴烁就跟在她身后，走了一小段路。

  徐遥忍不住停下，“你跟着我做什么？钱我给你了，药我给你了，地图我也给你了，甚至怎么找人我都告诉你了，你跟着我做什么？你总不会觉得，把我捉回去，裴家还有救吧？”

  裴烁摇了摇头：“我.....我想.....”

  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徐遥叹息一声，道：“有话你就直说。”

  “我想请你帮我报仇？”

  经过一晚，他想到了这个？

  徐遥眯了下眼，忽然笑起来：“世子，你在与我说笑吗？帮你报仇，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要我出手杀人，代价可是很高的。现在你身无分文，还要靠我救济，你能拿什么跟我交换？”

  裴烁咬了咬牙，直接跪下来道：“我把这条命卖给你，只要你能帮我报仇，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遥忽然觉得心酸，曾经明朗的少年郎，也到了下跪求人的时候。

  高高在上的裴世子，跪在曾经的烧火丫头跟前，只为求她帮自己报仇。

  徐遥心中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这可怜的少年，被命运打碎了自尊。

  少年人的眼里，再无单纯骄傲。

  这是成长的代价么？

  徐遥心硬的不想理会，但又想起长生牌位。

  老实说，她活到现在，尤其是在末世活了那么久，也仅仅是在裴烁身上体会过，来自于陌生人的一点善意。

  这份善意让她的心中有所动容，没法完全冷漠应对。

  裴烁就那么跪在她眼前一动不动，渴望的看着她。

  赵曦忍不住道：“答应他吧，答应他吧。横竖他的仇敌也是元清宗，你说不定还能多个帮手。”

  徐遥忽然骂了一句：“住嘴！”

  裴烁见她生气，以为拒绝自己，失落的垂下眼眸：“对不起，是我不知好歹。”

  徐遥大步走到他跟前，对他道：“找别人报仇，哪有自己报仇来的痛快。裴世子，不如你拜我为师，我教你本事，你自己亲自手刃仇人，如何？”

  裴烁惊讶，不可思议看着她：“你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么？”

  徐遥失笑：“怎么，敌人太强大，自己不敢去报仇，所以只敢来求我？”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的腿瘸了，怕是学不了你那一身高深的功夫。”

  “所以只能跪下来求我帮忙？”

  裴烁难过的点了点头，徐遥拍拍他的肩膀，轻松的笑道：“我能开这个口，就有办法治你的腿。小世子，我瞧你根骨奇佳，是个练武奇才，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拜我为师，亲自去找你的仇敌报仇，敢是不敢？”

  裴烁呆愣，不知如何回答，他可以吗？

  徐遥又道：“你身上真没有什么我看得上眼的东西，从前你还有一张脸可以看，如今你这张脸，已经毁了容，我不感兴趣，所以我大发慈悲，看在长生牌的事情，给你这个机会。是拜我为师，自己报仇，还是拿出让我满意东西，来求我报仇，你想清楚。”

  林子里有风，吹来阵阵花香。

  裴烁意识到，她是找借口在帮自己。否则光凭自己一条命，她根本可以不搭理的直接离开。

  所谓收徒，那是拉他一把，让他站起来的借口而已。

  裴烁意识到，真正的徐遥，与他从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褪去木讷伪装，她肆意张扬，自信冷傲。

  这种强大，深深吸引着裴烁。

  裴烁朝着徐遥磕了三个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徐遥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留给他。

  那是一个金哨子，上面雕刻了奇怪又好看的纹路，似乎是一只兽。

  “给你拜师礼，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徐遥的弟子，拜入我的门下，我会将我的本事全部教给你，也会帮你报仇。但有一样你要记得....”

  “什么？”

  “跟我学本事，要吃很多苦。如果吃不了苦，我也不会放过你，我只会不断的折磨你，除非你死。直到你打败我的那天，你才算真正出师，记住了吗？”

  裴烁点点头，跟着徐遥上了马。

  “师父，我们现在去何处？”

  “当然先去给你治腿，瘸着腿，你能做什么。”

  裴烁有些紧张，他与徐遥贴得太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与刚才林子里的花香融合在一起，说不出来什么味道，却令他安心与舒适。

  他有些紧张的问：“我的腿真的能治好吗？”

  徐遥策马奔腾，声音随风而来。

  “废话，那老东西要是治不好你的腿，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裴烁听到这句话，控制不住的笑了一下，这是这半年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高兴。

  阿娘说的对，只要活下去，就一定会有希望。

  只可惜当阿娘为了救他们，不得不自戕而死，给他与阿姐留出一条生路，堵住三皇子想要灭口的理由。

  裴烁的目光森冷，终有一日，他会回到京城，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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