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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同窗反目,相逢一笑泯恩仇


  2014年夏,春城财院金融系8015班大学毕业30年庆典即将在春城举行。此次活动由我和春城的同学俞长春和刘峰发起。我首先表示赞助5万并拉动两位在深圳和沈阳任行长的同学也各跟进5万并由我们5位成立了领导小组。这样筹办经费基本落实了。我写了份倡议书经小组讨论定稿后发给了散布于全国各地的49位大学同窗,一时反响热烈、报名踊跃,半个月就有35名同学回复确认。

                  在之前我们小组成员在收集和讨论名单时曾开玩笑地说道:在金融特别是银行这个高危行业,咱班同学除了第一任班长孙华之外几乎没有出事的,而且都健在。

                  说到我班其实一共是50位同学,第一任班长孙华这个传奇和神秘的人物不能不在此浓墨重彩一笔:在我们四年同窗的时间里,同学们仅知道他是一位从沈阳某部队转业的特务连长,有一身好功夫。风闻他的爷爷是北京某著名的孙姓上将。再加上他的年龄在班上排第四,因此他很受系书记和班主任器重,理所当然地当上了班长。那时80级大学生大概只有一半是应届毕业生,另一半则是上山下乡和务过工的在职人员,结婚生子的都不罕见。

                  他任班长期间威信较高,领导能力强,为人仗义。身着一身绿军装,梳着一边倒的大甩头,眼睛微咪、笑意满满,只是有点结巴。开学一个月他就上演了一场孤身大战十几名来自延吉朝鲜族同学帮的好戏,一时声名大震!

                  但他经常缺课,与同学交往好像总是隔着一层,生怕大家了解他太多。后来听同学说,他竟然在校外办了个口吃较正班赚钱。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中行总行营业部,工作表现突出,深得同事认可。但二年后他就做出了一件惊动银行界和同学圈的“大事”!

                  在工作期间他发现有一笔30万美金的香港人外汇存款二年一直没动,于是就异想天开地打起了主意。先是把这笔钱转到辽宁锦州支行,然后做了一套假证件去冒充提取。当地银行觉得额度太大暂时稳住他,然后准备给总行打电话核实。更巧的是我们一位师弟毕业后分配到当地人行工作,那天正好去中行办事认出了他,因此事发被判8年有期徒刑。虽然诈骗未遂但情节恶劣。入狱后一条线翻出他上学的身份及红二代背景都是他胆大包天伪造的。其实他的出身就是公竹岭一户普通农民的孩子……

                  插曲播放完,还回到30周年庆典上。虽然绝大部份同学积极响应,但我们都比较关注两个人的消息。原因是他俩比较特殊,一是之前毕业10年和20年的聚会他俩一直没有叁加;二是他俩是同学中仕途走得最高的。一位叫韩星,毕业分到北京,任国开行创始陈姓行长的大秘,后担纲几家海内外金融机构的要职。另一位叫王哲,是本章的主角,毕业后与韩星一样分到北京,任人总行童姓行长大秘,后调至中国金历投资公司深圳公司总裁,在任期间,和我因1996年香港回归之前的一场股市风波反目,至此18年断绝往来!从而成为同学中的公案和“心病”。大家这么多年来一直费尽心思希望我俩能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而且都认为此次30年毕业聚会也许是最好更是最后的机会……

                  1980年9月1日,我考上春城财院金融系8015班就与王哲同桌同寝4年,为此结下深厚的友谊。但其实我俩完全是两种人,除了都清瘦和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外。他从始至终是五好学生,组织部长,成绩名列前茅。而我对专业课程毫无兴趣。除了每次临近考试半个月前、狂抄他的上课笔记争取考个60分合格外,业余时间都在看文学、哲学和传记等课外书、写诗和打球。因为每次借阅图书的册数限制,全班男同学近一半图书证基本上都在我手上。我住在上铺,弄了个长木板横在床上,上面摆满了书……

                  而且他特别用心和精于与辅导员与系领导搞关系,每次寒暑假返校都会带些家乡的土特产做为礼品送给老师。我则是另类愤青,不正常上课还时不时制造麻烦。是老师们最烦的学生代表之一。

                  所以1984年秋、大学毕业时,王哲如愿进京并被派到当时最开放的深圳特区实习,一年后回到人总行选拔为童行长的大秘,开始了他半生顺风顺水的宦海生涯……

                  转眼到了1995年,自从1990年从故乡赴蓝城下海后、我已在商界沉浮5年,经历了卫利行事件、尚州公司解体和一行广告终结后,我开始隐约意识到中国经济将从改革开放初期以贸易和广告为主第一阶段,进入到资本投资和实业发力的第二阶段。所以我也开始积极筹备重归金融界。

                  而这时的王哲已重返深圳担任中国金历投资深圳公司总裁,主要从事金银币及黄金首饰与资本运营业务,并发起参股成立了中国第一批证券公司鲲鹏证券兼任董事长。彼时我们共同的大学师兄武杰斯正升任主管金融和证券的副市长。一时我大学的师兄弟姐妹们都纷纷投奔他们,大有形成春城财院金融帮的势头……

                  于是1995年夏,我抓住这个热点也乘势前往深圳去游说王哲能否在蓝城开办分支机构。与我同行的是我和王哲的同班同学章涛,因为我知道王哲是个非常谨慎和保守的人,对我这个老同学激进的性格和言行他最了解,尤其还有卫利行的阴影,恐怕他不放心。而章涛一向憨厚、老实、真诚和谦和,在同学中人缘极佳。所以只有我们俩个搭档组合也许才能让他做出最后决定。果不其然,这次赴深圳临别前,他曾很郑重地总结了他的为人处世哲学:如果我觉得今天出门开车有危险、那我就骑自行车;再不行我就步行,如果最后还是没把握,那我宁可不出门一一事实也证明他半生的从政经历都践行了这个指导原则、并让他一路稳步升迁并得以善终……

                  到达深圳后,他让我们大学同学更是他同乡的路嘉来机场接的机,老路与我们不同班但同一个专业,经常在一起上大课。这哥们儿高大帅气、诙谐有趣,是许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也是他们班排球队的主攻手,与我班排球队水平旗鼓相当,两个班经常在操场叫号对阵。所以我们的关系比同班同学还亲密,所谓玩伴即能玩到一起、有共同的兴趣和爱好比啥都瓷实更长久。

                  在开往市区的路上,老路侧面透露了他早年来深圳也是王哲介绍的,在市工行干到支行行长后下海经商,去年用自已的公司已和王哲所在公司合资成立了黄银珠宝公司。并暗示他会积极促成王哲投资蓝城,同学一起干事一起赚钱。我对他的表态非常心领,也知道某种程度他是代表王哲的意思。于是我和章涛相视一笑,胸中对此次深圳之行总算托了底。

                  50分钟左右,老路直接将车开到荔枝公园附近一家低调奢华的会所门前,然后他轻车熟路地带我俩来到一个写有“大梅沙”字样的包间,里面传出一阵欢声笑语。推开门发现有十几人,原来他们已把在深圳的八位大学同学都找来了。王哲坐主位,我和老路分坐他两侧,他笑着站起来以他一贯文绉绉的声音开口致辞:“今晚同学欢聚一堂,欢迎冷波和章涛来深圳。”,然后用指着两位陌生的男士,“这两位是我的发小,黑皮肤小眼睛的叫潘韬,白皮肤大眼睛的是杜明,现在都是老路的手下。潘是业务经理,杜是金店经理,以后你们买金银首饰可以找他们哈”。

                  我冲他们两位友好而热情地摆了下手。等王哲提议第一杯酒后,老陆用他的大嗓门敬二杯酒,“冷波和章涛来了非常开心,今晩一定吃好喝好玩好。

                  席间除了叙旧之外,更多是谈深圳的日新月异的变化和南北方的差距。看来大家都非常热爱特区并以能在此工作和生活为荣。每一位都自然而然地对王哲表示了感谢。王哲很受用但表现得十分得体。第三杯酒轮到我了:“首先感谢王哲感谢老路的款待,见到这么多老同学、还有王哲的中学同学特别高兴和亲切”,我拉了下我身边的章涛一起站起来,“我和章涛共同敬各位,以后我俩会经常来深圳,也随时欢迎大家去蓝城”。接着我单独去敬了潘韬和杜明,“王哲的发小也是我的兄弟。”。

                  十点左右临结束时,王哲接了个电话,然后跟大家特别是我打了招呼:“你们继续下半场,老路安排。我先走一步,总行来了位领导,我去请吃个夜宵。”

                  我和老路送他门口,他坐上黑色公爵车前对我说道:“明天上午10点你和章涛来我办公室再聊”

                  送他走后,我们又喝了一圈。老路笑着调侃王哲,以显示他俩关系的不见外,“这是领导一贯的风格”

                  第二天上午我和章涛如约来到帝王大厦28层王哲的办公室。老路已先到。办公室装饰的简洁而格调,大班台正后方壁上挂着一幅不知那位名家的山水画,逶迤深远。左面靠墙一排书柜上的书一看名字就不是为了摆设,我知道王哲是个博览群书的人,这也是我俩在大学交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靠右侧的小会议室桌上已经放好矿泉水和果盘,王哲穿着一件圣罗兰紫色T恤,下穿银灰色西裤,脚上一双皮鞋锃亮光洁。他悠闲地从班椅上起身踱步过来,坐上桌首的椅子上笑着对我和章涛说:“怎么样,昨晚休息得好吧?”

                  我冲着老路挤下眼答道:“还行还行,就是整的太晚了”

                  老路打个哈哈:“说正事说正事”

                  王哲简单问了我和章涛的近况,着重了解了蓝城黄金饰品市场的情况。我扼要介绍了蓝城做为旅游城市和东北城市对黄金饰品的需求和习惯还是很旺盛的,且呈增长的态势。并表态我们在蓝城从商多年,在蓝城政府及金融和商业等领域都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和经验,有信心把分公司办妥做实”。

                  “其实公司之前还没打算在外地设分公司,但考虑蓝城在北方的特殊地位,当然主要是因为你们哥俩,王总也想做个尝试”,老路接口道。

                  “明白,一定不辜负老同学的信任和支持”,我和章涛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下午有点急事要去趟北京,中午要回家拿点东西,就不陪你俩吃饭了。具体事下步怎么办,你俩和老路对接吧”。见王哲已下了“逐客令”,我俩心领神会和他告别,然后和老路去旁边的蔡屋围大洒店吃了个便饭,老陆直率地说,“这事应该就这么定了。你俩赶紧趁热打铁回去办。说服王哲不容易、恐日后生变”

                  我说:“好,一会儿我就订晚上回蓝城的机票。下午去你的金店看看,给我俩辅导和培训一下。”

                  在开车去东门金店的途中,老路一本正经地说:“这次给你们大连公司投资注册资本金500万,注册完留200万做为流动资金和日常费用,300万抽回。但你们在蓝城各大商场金店铺货可以在总公司赊帐,下次拿货时再结款。帐期3个月,额度800万-1000万。”

                  “老同学,啥也不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我重重地拍了一下老路的大腿,但脑中却飞速旋转着,如果业务迅速展开和顺利运行,每3个月加上资本金大概可以有1000万左右的钱沉淀和周转……

                  下午我们在金店见到了经理杜明,他把金银币和黄金市场的行情和规则及一些专业知识给我和章涛洗了遍脑,当然业务这块我全权交给认真而仔细的章涛,让他和杜明学习和对接。周末晚上老路要回家陪太太孩子,杜明和潘韬请我俩吃了顿客家菜,常年温文炖的老汤和烧鹅美味至极,成了我的最爱。饭后杜潘两位送我们去机场,相约一定倾力合作。

                  回到蓝城、我和章涛第一时间请三位大学师兄吃饭,通报了这个举动。一位时任市人行副行长的厉林,一位是市人行非金管理处处长俞升,正是我们要批金银经营许可证的主管,另一位是开发区信用社主任姚勇。他们都表示祝贺并表态全力支持。一是师兄弟的情谊,二是也对担任过人总行童行长秘书的王哲都很看重。

                  快马加鞭!仅用一个月我们就把所有手续和营业执照办完,并在海湾广场的成大大厦租了一个150平方米的大套房做写字间。同时通过俞处长和市商委汤主任的介绍与百货大楼、中兴商场、友谊商店和国泰大厦的领导及所属金店的负责人建立了关系和通道,1~3个月就铺货从300万到800万,半年以后已突破1000万。业务进展迅速而顺利。每三个月就可以沉淀资金1000万元左右,都存在姚勇的信用社支持他的存款任务,也为之后随时贷款结付总部货款做好了准备。

                  转眼到了1996年夏,由于离香港回归越来越近不到一年时间,中国的资本市场开始启动并酝酿着史无前例的大行情。而且我每次赴深圳上货,见到王哲和拜访师兄武市长时、都听到他们及周边的人在兴奋地谈论着资本巿场,并不时透露一些内幕消息。

                  我和章涛的心也蠢蠢欲动了,于是在成大一楼的银河证券营业部开了户,我先让章涛拿了300万小试牛刀,结果一个月就赚了30%。随后我带着600万杀入股市。留100万公司日常周转。

                  5月份我接到老路电话说、鉴于蓝城公司成立一年业绩可观,王哲近日将调我到深圳总部任副总裁,主管全国市场的拓展工作,但仍兼任蓝城公司的总经理。我和章涛商量后,也咨询三位大学师兄的意见,大家一致认为机不可失,都支持我上位。

                  到任一个月,我除了做份内的工作外,也说服或者说一拍即可与王哲达成默契,总部投资2000万转道于老陆的合资公司、由我操盘股票,老路监管。

                  我和老路约了王哲的下属鲲鹏证券的副总裁老罗,他俩之前就相熟。并安排到红岭路营业部找总经理高博士,分配了一间离总经理室最近的大户室。刚开始一周老路和我一起盯盘,小赚了15%,他看形势挺好,也就没耐心每天来了,就说让我弄吧,隔日向他通报。

                  没几天我就与高博士混得烂熟,还经常约老罗和通过我认识的老陈一起喝酒打牌。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深圳真是不一样,股票本金可以1~  3倍在营业部透支。高博士观察了一周我的操盘手法和战果,给了我3倍透支的上限。但他的电脑是联通的,他随时可以看我的操作并止付。于是我把我在蓝城的800万本金+  200万利润共1000万也异地转到高博士的营业部,再加上总部2000万的本金,总共透支6000万都用到了蓝城公司的账户上。一个月之后,总部2000万赚了30%,600万;蓝城公司帐户已由1000万涨到2800万。

                  就在这年夏天,股市如火如荼之际,我把太太和女儿也接到了深圳。总部刚在福田区买了一批万科的高层住宅分给员工,我也得到一套三居一室,还给我配了辆本田雅阁的红色轿车。那段时间太太专职她最擅长的装修和买家俱,带女儿;我每天上午去总部处理公事,下午去营业部看盘,生活和工作都一派蒸蒸日上……

                  8月份,王哲在一次我和老路在他的家宴上神秘兮兮地说,最近中央觉得这段股市太疯狂,可能很快就要出台一些控制措施。让我们赶紧撤出股市。第二天我把总部2000万本金和600万利润全部调回总部落袋为安。王哲对不到二个月的成果比较满意。就让老路给我提了5万现金、给我放半个月假,让我陪家人出去转转也顺便休息休息。

                  于是第二天我和太太带着2岁的女儿兴高彩烈地飞往厦门,去那座我1986年就观光过并视为乌托邦的钢琴之岛。这半年多的工作特别是盯盘实在是又累又紧张,也一直没抽出时间陪太太,尤其婚后这几年她全身心带女儿、操持家务很不容易。这次全家终于可以一起出去旅游,而且股票又大涨,所以心情格外兴奋而放松。

                  第一天我们下塌于厦门的香格里拉酒店,吃的厦门南方海鲜与蓝城海鲜味道还真是各有千秋,鱼肉熊掌也。从小在海边长大,两天不吃海鲜就难受的太太评价说:“南方的海鲜可能由于气候热的原因,更鲜美,入口爽滑;海水的颜色都偏碧。而北方的海则深蓝,海鲜吃起来杀口清冽,更回味无穷。”,然后她笑着说:“生活我更喜欢南方,但海鲜还是北方”。我心道:女性都喜欢更温暖的区域,也喜欢各地各种美食。在这点上男人更有故土感。女性只喜欢更美更好的地方。这在我俩甚至女儿长大后的经历上都多次验证了这一现象。

                  第二天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搬到了已在鼓浪屿预订的鼓浪屿别墅酒店。在二层房间的窗外披散着优雅迷人的海面和高低错落的厦门市貌。放下行李,我们第一时间走出大门,可爱顽皮的女儿光着小脚丫,咿呀叫着就冲进了哗哗的潮水中。吓得我和太太两人赶紧扑上去,一人一边把她像一个小动物般拎起来摇晃着,一家人开心至极无以形容……

                  当晚我们走在鼓浪屿号称只有一辆邮差自行车的婉延幽转的巷道里,浓郁立体的绿植覆盖装点得夏意盎然。而那各色或浓或淡的鲜花则让整座岛屿犹如一个大公园。偶尔此起彼伏的钢琴声不知从哪个窗口哪只玉手中弹起,与海浪和鸽唱交相呼应,让人仿佛置身于安徒生的童话世界,这正是太太和女儿最向往的境界……

                  在鼓浪屿的一周假日,可以说是我们一家人最美好最难忘的时光,流连忘返,意犹未尽。最后一天登岛上最高的日光岩俯瞰鼓浪屿,相望大金门,宛若置身王冠之上,神清气爽,心胸开阔。我借机跟太太说再转赴海南岛玩一周,因为没去过,但对它的开放和发展一直关注和心动。但太太却以一句俗语规劝道:“好日子别一次都过了呀”。其实我知道她是放不下收拾了一半的新居。哎,女人谈恋爱时最浪漫的,但结婚了也是最实际的。正如女人没有孩子前是淑女,一旦有了孩子就会变成母老虎一个道理。

                  我没坚持,也是希望乘兴而来乘兴而归吧。于是那个周六全家人就坐晚班飞机返回了深圳。谁想到一到深圳灯火辉煌、物欲横流的氛围中就又一头扎进了股市的黑洞。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唉,命运啊……

                  休息了一天,翌日去公司报个到,在写字楼的员工食堂吃完中午饭。下午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的风筝般,心急火燎地奔向了证券营业部大户室。彼时虽然小道消息满天飞,但股市正濒于最后的疯狂!由于T+0,每天都有十几只涨50%甚至100  %的股票异军突起,但最近刚出台涨跌10%停板的规定。心想着大不了当天进,最迟第二天无论涨或跌都出了就是了。禁不住贪焚和诱惑,再加上大户室内一片非理性的共振效应,懵然不知所知大祸临头的气氛,于是一个回马枪又杀了进去……

                  一周“庸人自扰”,又小赚10%。但心里总有点没底的感觉。因为天气太热,周五收市后请都是东北老乡的诗友徐敬亚和从珠海过来玩的宋辞,在市中心环宇酒店旁的一条繁华的小商业街上吃朝鲜冷面。晚七点突然接到老家一位发小把兄弟小财子的电话,那时他正跟着我做股票,手机中传来他惊慌失措,声嘶力竭的喊声:“赶紧看中央一台新闻联播,有股市的爆炸新闻!”。那时的深圳人都看香港台,所以我急忙让服务员把大厅里摆的电视调过来,就听屏幕里面传出庄重,低沉却恐怖的声音:明天的《人民日报》将发布重要社论:股市有暴涨,就必有暴跌!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双耳几近失聪,眼前一黑,仿佛世界一下子到了末日!晚饭怎么结束的全然记不得了。回到家后,借着酒劲倒头就睡了,一觉到天亮。

                  早8点,昏昏沉沉地起床,吃了几口太太做的小米粥和煎蛋,驱车赶往营业部。九点半开市,九点我就坐进了大户室,打开熟悉的电脑,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地焦急等待着一一开盘了!跌停!全绿!随着大户室的一阵惊呼,我也目瞪口呆。木鸡一般熬到下午三点闭市,大盘纹丝未动!又游魂一般轻飘飘地晃出营业部,不想坐车,一个人在灼气热浪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华联大厦时发现楼下围着一群人窃窃私语,原来是华联的老总因为和财务总监串通,挪用公款5000万炒股,因为杠杆融资爆仓,从楼顶跳到二楼的平台上自杀了……

                  连续三天跌停、全绿。大户室里一片死寂。但楼下的散户大厅却闹了起来,群情激愤的股民把无辜的工作人员一顿暴打,还有人试图点火,被保安扑灭。当天晚上深南大道上出现一辆辆武警的巡逻车……

                  又到了周末,连续五天的跌停,我蓝城公司账户的股票也已爆仓,闭市后我来到营业部主任高博士的办公室,无语相向,面如死灰。相约晚上去喝顿酒,昔日灯红酒绿的深圳突然变得冷清萧条,这顿酒喝得相当沉闷,一醉也解不了千愁!只能任人宰割,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一周后,我以蓝城公司有事为由,一个人返回。把不明就理和真相的妻女和岳母留在深圳。

                  到了蓝城与章涛碰面后,才知他因为没有透支并及时止损,居然还赢利500万。我的心才透了一口气。但一周后觉得胸口发闷犹如横了一块木头,最初以为是心脏病,找铁路医院的医生朋友一查,原来是胃溃疡并有三处出血点,不得不手术住院一个月。正好借此调养和躲避……

                  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一个月出院后,接到老路电话通知说王哲让我回深圳总部开会,有要事商量。并在电话里透露了王哲要裁撤蓝城公司的想法。深层的原因是王哲半年后将升任中国黄金交易所董事长。走前要把屁股揩净,觉得蓝城公司是个隐患。所以之前上调我到深圳公司任副总就是为此在做铺垫,既给我做了所谓更好职务和生活上的安排,又可以借此顺势解决蓝城公司这个尾大不掉。

                  老路有点尴尬地说完,我一看与蓝城公司股票亏空无关,就将了他一车:“那章涛怎么办,我这么做太不仗义了吧”。

                  他马上有备而来地接道:“也可以把章涛调来深圳,给我做副手。”

                  我一听他这么讲,就回答,“我和章涛商量下即回复”。

                  第二天我到成大大厦办公室和章涛商量后,他首先坚决表示不去深圳,因为父母老了需要他照顾。二是他操盘的股票赚钱了可以最大程度平衡之事。我见他如此态度,心有愧疚。就提出了一个尽量考虑各方面因素的折衷方案:虽然我给蓝城公司操盘亏损1000万本金,但为深圳本部操盘盈利600万。而且蓝城公司两年经销本部金银币和黄金饰品营业额近2000万,毛利20%达400万,两项相加基本持平。200万开办费属正常开支。另我表态可以辞去深圳总部职务包括返还深圳公司分配给我的住房为交换,争取保留大连公司。备选方案是蓝城公司如果非要关停。能否以老路与深圳总部的合资公司在蓝城设立分公司,继续从事以上的主营业务。

                  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于是我硬着头皮回到深圳,一是摊牌说项,二是接妻儿回蓝城。以城换城,以时间换空间。

                  到了深圳当晚,我让老路约王哲先私下聊聊,但王哲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明早十点公司谈。

                  第二天上午我和章涛来到王哲的办公室,老路正和王哲在轻声交谈。见我俩进来,老路首先开口:“上次我电话中跟冷波说的蓝城公司裁撤的事,你俩什么意见呀?”

                  王哲郑重接道:“这事没什么可商量的,必须按公司的决定办。”

                  我颇显艰难地把蓝城公司股票亏损及善后的解决方案抛岀来,但暂未提备选方案。王哲听后神情大变:“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如果这样的话,那蓝城公司就更要关了。而且总部还要派审计小组去查账,看是否还有其它问题。”。

                  见王哲如此坚定而绝决,我们三人都再未做声。气氛一时僵住。最后还是老路出来打圆场:“王总你先忙,也快中午了,我和他俩去吃顿饭”。

                  王哲未置可否,于是我们三人冲他点了下头,沉默地走出他的办公室。

                  其实午饭时间尚早,我们来到一楼的星巴克咖啡厅,老路苦笑着说:蓝城公司裁撤他动念已久,心意已决。这事你俩就别争了。你和章涛一起来深圳,有职有房有车,不也挺好吗?!”

                  见事已至此,我就抛出了第二方案并临时提出以老路的合资公司重新在蓝城开办的分公司,可由他做董事长,章涛做总经理,毕竟蓝城的黄金市场还在,而且主要是章涛运作的。我只所以这么说,一是表明我对蓝城公司股票亏损的担责和引疚辞职的态度,给各方一个台阶下;二是也给章涛一个交待,毕竟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连累他。

                  听我这么一说,章涛首先表现反对被我按住了。接着他也说明了不想来深圳的家庭原因。某种程度上也是变相认可我的建议。老路听完,沉吟良久:“这个备案方案我原则上可以接受,但也要和王哲打个招呼。”

                  第二天上午我带着章涛去红岭营业部把股票交割单打岀来,去找高博士盖章并和他告别,默默握手相约江湖再见!然后我让章涛把材料送交王哲,自己回酒店休息。

                  我则回家和太太说明情况,准备回蓝城的相关事宜。太太听我解释后一脸震惊和无奈,心中肯定也充满了失望!看着太太的神情特别是女儿天真烂漫的笑脸,我的心一阵绞痛但只能表现出一副重头另来,东山再起的样子。

                  第二天章涛自行回蓝城,准备接待3天后总部审计小组。我和太太则用一周把相关善后事宜处理完毕,在太太百般不舍甚至有点哀怨的目光中告别了这座交织着希望与绝望、福祸相依的城市……

                  现在还是要把镜头拉回到2014年毕业20年庆典现场。临近报名结束的前一天如愿接到王哲参加活动的通知,但可能要因事迟一天到。同学们都长出了一口气。也许因为大家都意识到30年聚会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因为40年纪念时绝大部份都超过花甲之年退休养老了,所以此次庆典能来的都来了,算是对大学和青春的最后告别吧……

                  30周年庆典的第二天,我们8015班和老路所在的8014班搞了个联席活动。刚刚报幕完毕,一个人推门而进,已经有点发福、头微秃,开口便道:“冷波来了吗?”

                  老路眼尖,大叫道:“王哲!”

                  和老路同桌的我急忙站起身迎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全场随后响起热烈的掌声!一一至此我和王哲相隔18年的杯葛终于相逢一笑泯恩仇!

                  当然高潮部分还在第三天,组委会设计了一个重回当年教室重回当年座位的精彩环节,当我和王哲手拉手像一对破镜重圆的夫妻一般再次坐到34年前的同桌座位上,我和王哲的眼眶都湿润了,有的女同学抑制不住发出了唏嘘一一人生如梦,时光荏苒,鬓发微白,归来已是中年!

                  2020年8月24日王哲平安着陆退休,记得他开心而洒脱地给我发了短信: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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