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众生皆佛？”

伽蓝山巅，佛念将这场问佛的场景投影到佛国上空，以便所有人参悟，继续发问。

“何名摩诃？摩诃乃大。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有边畔，亦无方圆大小，亦非青黄赤白，亦无上下长短，亦无嗔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有头尾。”

“诸佛刹土，尽同虚空。世人妙性本空，无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复如是。”

“明心见性，众生见性即佛！”

“善！”般若门几名长老同时点头，道衍佛子这段话出自《般若品》，讲的正是自性本空。

这一刹那，所有人停止了咒骂呼喊，安静听佛子与佛念的碰撞。

“吾观流洲佛法只度己身，不渡众生，乃为小乘之法！”

伽蓝山巅沉默了半晌，悾悾声再起，“做何解？”

楚歌直接盘膝坐地，手捏一个OK的印诀，正是法印宗的说法印，他最近东家偷一点，西家拿一点，可偷学了不少。

随即反问道：“我佛言，度人乃是渡己，众生诸行无常，故而悲苦，能生超拔心，为四谛第一因，方可正觉。”

佛念回道：“善！”

“那么请问，以度众生为手段，换取成佛为目的，佛法是否过于功利？”

“是否有违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寂静涅槃之本意？”

山巅沉默，不用说凡人了，就连释门低境界的修士都听得迷迷糊糊，只有合神之上的行者才蹙眉苦思起来。

三教虽然道念不同，但大道殊途同归，玄门和儒门的修士也同样深思。

而前来观礼的各势力天才弟子更是惊讶，本来起初还觉得释教这名佛子徒有其名，修为更是一塌糊涂，没想到居然能涉及到如此深的佛念。

就听楚歌继续反问：“这种慈悲下的功利性，是不是证明佛法是精致的利己主义？”

“佛法劝导众生向善本善，但小乘之法以因果之说加以胁迫，我佛是否真大慈悲？”

这……

所有流洲的势力顿时坐不住了，因果之说正是各大宗门控制俗世佛国的重要手段。

就听楚歌朗朗道：“轮回业报，善恶因果只说恒常，不说无常。”

“菩提萨埵，度人只说有我，不说无我。”

“往生净土，极乐佛国只说彼岸，不说涅槃。岂不违三法印乎?”

圆灭浑身一颤，他正是精研四圣谛、三法印，楚歌每句发问犹如拷打心灵，巨大的冲击让地仙境的他都有些恍惚。

而佛国上空，楚歌的拷问犹如晴天霹雳，震撼着所有修士的心神，在三法印一途误入歧途的修士冷汗淋漓，脸色苍白！

咔嚓……

碎胆狂魔再次发威，有人佛心碎了！

一声响起，接着犹如放鞭炮一般，流洲佛国的大地上此起彼伏的清脆声不断传出。

前来观礼的同道见识到了这辈子毕生难忘的一幕，一个身无修为的人，简简单单几句质问，就碎掉了近万低阶修士的佛心。

“他……他是魔鬼！”

一名前来观礼的圣女明显被吓住了，喊了一声就被旁边宗门长辈捂住嘴巴。

青妃抬头望向空中，心中很是赞同，这人绝对是魔鬼，哪怕老祖宗施展狐族神通，也无法一举碎掉这么多的道心。

蓟元却与有荣焉，暗道：果然得是公子，我玄洲怎么了，照样让你们这些土包子见识到我家公子的厉害！

“佛子……”

圆灭满脸无奈，终于喊了一声。

虽然佛心碎的都是低阶修士，但也架不住这般糟践啊！

楚歌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佛心碎了可以再聚，入了歧途却是坠入魔道。”

这时山巅佛念终于再次发问：“既有小乘，应有大乘，何为大乘？”

“为令自他证寂灭故，不由师教，发正愿已，修方便行。此中有声闻缘觉之别，使开一切智之教，谓之大乘。”

“大乘之道度众生，修菩萨果，成佛无分先后，见性即可为佛，人人皆可成佛！”

轰，这次连凡俗世人也听明白了，哪怕没有佛根，只要虔诚向佛，每个人皆可成佛！

本来隐隐有些大乘苗头的宗门如拨开乌云见晴天，此刻终于明白，原来自己那丝模糊的的佛念是大乘之法。

圆灭心中一动，呆呆看着伽蓝山上结跏趺坐的楚歌。

难道这就是佛陀所说的释道之大因果？

比起小乘，明显大乘之法更加具有诱惑性，人人皆可成佛啊，谁不稀罕？

更重要的是大乘之法明显更利于传播，使得人人向佛，这比以因果之说倡导众人修佛不是更具有主观性？

而玄门和儒门的大能同样隐隐想到了这一层，一脸惊悚齐齐望向山峰。

若是这大乘之法传播开来，怕是天大的危机，释教理念会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形成庞然大物。

玄门清静出世，儒门虽然入世，但门中都是读书人，儒生，在凡俗世终究是少数，大部分凡人入不了儒门。

但大乘之法却从上打下全部囊盖，哪怕是大字不识的妇人老农，只要说你信佛就有可能成佛，绝对信众大增。

信众多了，香火愿力自然旺盛，修炼的好苗子也全部涌入释门，可以预见，任此下去，释门将成为三教之首。

不行，此事赶紧得回去后商量一番！

道庭的几位化真修士暗中眼神交流一番，不约而同想到，大乘之法是无法阻止释门传播了，人家现在有地仙，根本不怵道庭。

只有与儒门联合起来打压释门才行，可如此一来，道庭支援儒门一事又被摆上了桌案。

流洲各方势力这时总算明白的楚歌的大乘之法的奇妙，心中狂喜。

绝世良机，这是释道昌盛的绝世良机！

果然不愧为佛子，简简单单几句就拨云见日，让释门找到了方向。

此刻伽蓝山上，那些虚立的罗汉金刚、六道八部纷纷朝着楚歌行礼，就见一位长相丑陋的护法天神哈哈大笑。

这名面容丑陋，身材高大的护法走了过来，连周围虚空都有些破碎，楚歌大吃一惊，佛陀的护法都这么厉害？

却见这么天神满意的拍了拍他肩膀，拍的楚歌龇牙咧嘴！

“好，好一个佛子，我罗睺看好你，什么他吗的佛陀，老子就是佛陀，等老子空闲，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宰了佛陀，自己成佛。”

楚歌缩了缩脖子，大哥你不怕死么？

其他金刚罗汉似乎见惯，对他不敬佛陀习以为常。

这时楚歌心中一动，罗睺似乎是佛国六道中的修罗王，后被佛陀收服成为护法八部众的的阿修罗。

传说佛陀开辟佛国之时，融入六道，修罗族是修罗道中的原住民，和人族一样有七情六欲，却非人族。

男的极为丑陋且好战，女的却极为美貌端庄，这一族，特别是男性阿修罗，好战、善妒、猜忌，长年与因陀罗，也就是帝释天一族战斗，屡战屡败。

属于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后来被佛陀收服，信奉佛法，成为释教护法之神。

想到阿修罗，楚歌差点笑出声来，这是妥妥的释教第一杠精啊。

阿修罗王十分善妒，总喜欢搞老子不信邪，老子天下第一那种。

记得佛经里说过，佛陀讲法，阿修罗王也讲法，佛陀说四念处，阿修罗王说五念处；佛陀说三十七道品，阿修罗王偏又多一品，说三十八道品。

经中记载：“阿修罗其心不端故，常疑于佛，谓佛助天。佛为说‘五众’，谓有六众，不为说一；若说‘四谛’，谓有五谛，不说一事。”

五众即五蕴，五蕴、四谛是佛法中的基本观念。阿修罗听佛说法，总疑心佛陀偏袒帝释天，故意少说了一样。

底下的流洲修士如同梦幻一般看着这一幕，伽蓝圣山上的护法神居然显灵了！

凡俗信众更是纳头就拜，不断祈祷。

这时山巅佛念再次发问：“大乘之法该如何取？”

楚歌起身，目视远方，山风鼓动僧衣袈裟，缓缓开口。

“大乘之法，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因向外求，不因向佛陀求，当向内心取。”

“佛是悟的，不是封的！我之法，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乃为心宗！”

乃为心宗！

乃为心宗！

整个佛国回荡着楚歌的声音，就听楚歌作偈一首！

“心对心无取，随念念不迷，无得亦无生，烦恼即菩提。诸幻性圆满，无来亦无去，生死性真如，有无皆空寂。”

“善！”

流洲所有修士双掌合十，无论境界高低，无论男女老少，朝着伽蓝圣山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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