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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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终究放心不下儿子,一路偷偷跟了过来,发现两人涉险,方才出手相救。广陵帝满脸悲痛地将她抱在怀中,泣不成声,自登基以来,他很久都不曾泪流满面了。
“哀家半生信佛,这也算是因果报应”,沈岚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脸,低声道,“当初哀家派人去杀月儿,可偏偏你救了她,却因此而中了幽冥碧”,她转头看向沈月明,“如今你爹派人来杀我的儿子,却是哀家救了你”,呵呵,她低笑两声,“月儿,我们互不拖欠,算是扯平了”。
乌黑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沈岚的脸透露出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唇色已呈紫黑,“当年,哀家一念之差害了你的母亲,十几年后又因此被太皇太后胁迫,亲手射杀燕举,逼反燕朝歌,哀家做的错事太多,已经无法回头了”。
沈月明闻言,蓦然地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望着她,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沈家的人,身上流着沈家的血,又如何能对挚亲之人下手?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竟死于她之手……。
眼下的局势,还来不及质问,隋熙险象环生,若再无驰援,不出半日,必将阵亡,想到这里,沈月明恨恨地看了沈岚一眼,抽出惊鸿剑扑向战场。
望着杀入敌阵中的背影,广陵帝冷冷地叹了口气,道:“母后,你果真手段高明,竟在这般生死紧要的关头,还能说出离间朕和阿月的话来,你就不担心她真的弃朕而去?”。如今月儿怕早已知道母后并非沈氏血脉,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告诉她生母死亡的真相,实非明智之举。
轻轻地摇了摇头,沈岚说道:“她不会,哀家从小看着她长大,月儿这孩子极重情义,就算她真的要走,也会把你平安地送回帝都,再走”。
“你为何要这样做?”,广陵帝痛心地问道。
沈岚笑了笑,气息愈发凌乱,道:“一来,她生父归来,纸包不住火,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阿月迟早都会知道的。二来,你已经是皇帝,九五之尊,高处不胜寒,怎可有普通人的情感?”。
“朕没有”,广陵帝厉声说道,“你有”,沈岚霍然地抬起头,精神竟似好了许多,两颊竟有了一丝血色,不似方才那般惨白。
她冷冰冰地打断他的话,道:“若非念及月儿的感受,你怎会如此迁就萧简?就算他有太皇太后撑腰,但终究他是臣,你是君,倘若你不妥协,又有谁能够逼迫于你?你终究还是忘不了她”。
说到这里,沈岚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一头乌发早已散落,一阵风吹来,墨色发丝在空中飞舞,一张苍白似鬼的脸庞时隐时现,只听沈岚哈哈大笑几声,“哀家杀了她的母亲,他的父亲又杀了哀家,你和她之间永世成仇,再无可解,哈哈哈……”,笑声突然戛然而止,沈岚头一歪,就此死去。
此时,远处马蹄声纷沓而来,一面偃月金狮旗高高飘扬,叶帅的平东卫终于来了。
西略大营,曲艿的皇太妃被绑得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她抬头恶狠狠地望着德光太后,道:“你个贱人,居然敢骗本宫”,德光太后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冷冷地说道:“你倒真是会黑白颠倒,倒打一耙,打小的性子就从来没有变过。明明是你欺骗哀家在先,若非突然得知文雅的死讯,令哀家神魂俱丧,岂容你这等宵小之辈钻了空子?”。
皇太妃眼见情势不妙,当下转了笑脸,道:“依兰,咱们可是亲姐妹,一母同胞,就算当初姐姐一时糊涂,做下错事,但也从未亏待过你,好吃好喝地供着,听到你病危的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你又何必为了这个外人,而疏远自家姐妹的情分?”。
德光太后听了,哈哈一笑,走到萧简跟前,道:“你趁我生病,假借辅佐之名夺了哀家的凤印,还派人杀了不少哀家的股肱之臣,又暗中勾结朝中政敌,谋害哀家的儿子,你这般蛇蝎心肠,且不说他是大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御政王,就算是个无权无势的匹夫,也胜过你千百倍”。
皇太妃像只死猪一样被拖了下去,刚出门口,破口大骂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堵住了嘴巴。
“此番多谢王爷搭救,哀家才能顺利脱困”,德光太后感激地说道,“西略愿与大显永世交好,哀家在此立誓,有生之年绝不侵犯大显分毫之地”。
萧简点头微笑,道:“多谢娘娘的诚意,本王一定会转告给陛下的,只是眼下还请娘娘即刻下旨退兵”。
黑檀木的马车缓缓而行,萧简神情自若地向德光太后挥手道别,放下窗帘后,他低声道:“重风,立刻启程,赶回颍川”。
重风闻言,自是不敢耽搁,一口气奔出十里地,方才停下。打开轿门一看,只见萧简身子歪在一旁,嘴角处有血丝溢出,面若金纸,早已不省人事,他惊呼一声,抱起萧简,急声道:“公子,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秦南宇就地一滚,堪堪避开锐利的刀锋,他身上早已挂彩无数,却越战越勇,只有牢牢地将敌军拖住,才能为陛下和沈侯争取更多的求援时间,只要叶帅的兵马一到,则困局顿解。
“你说什么?”,忽不都大声喝道,一把揪住那士兵的盔甲,“启禀将军,德光太后娘娘懿旨,命将军即刻撤兵”,他大声说道,周遭士兵听闻,一片哗然。
忽不都“啐”了一口,道:“怎么会是太后娘娘?皇太妃娘娘怎么说?”,他的主子是曲艿的皇太妃,德光太后的嫡亲胞姐,自然对德光太后的命令不屑一顾。
传讯兵微微一愣,道:“属下不知,是太后宫中的侍卫总管亲自前来”,话音未落,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位高鼻深眼的虬髯大汉,古铜色的皮肤,威猛壮硕的身材,不啻于忽不都,那人他认识,果然是德光太后麾下的第一猛将,花叱。
“忽将军,太后懿旨命你速速还朝”,花叱说道。
忽不都斜睨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少废话,花叱,皇太妃娘娘呢?”。
花叱皮笑肉不笑地道:“太妃娘娘突然病倒了,将军若是不赶紧回去,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忽不都暗自吃了一惊,看眼下的情形,大显的军队支撑不了多久了,大胜之机,指日可待。况且临行时,太妃娘娘再三告诫,务必要生擒广陵帝和沈月明。
想到这里,他一把拔下佩剑,道:“我西略男儿听令,全速进攻,违令者斩”。
花叱见状,冷笑一声,挥了挥右手,只见四面涌出一大片西略的士兵,这些人都来自松溪部落,余下众人的脸上皆惊疑不定。论起武力,西略诸部中,原本纳布的势力最大,但九孤山一役中,被李瑞和沈月明联手阻击,接连失利,其太子多赞更是突然暴毙,此后便一蹶不振。
松溪部落由此一跃而上,成为西略新的王者,而曲艿一直是纳布和松溪的附属部落,故而实力不强。这次出征偷袭,以松溪部的兵士占了大半,再加上花叱又带来不少人马,如今战场上自然以松溪兵为主。
听了忽不都的话,松溪士兵纹丝不动,纷纷看向自家主帅花叱,忽不都见众人罔顾他的命令,顿时恼羞成怒,顺手拔刀砍向离自己最近的将士,那人惨叫一声,顿时倒地不起。
松溪士兵见此情景,不由义愤填膺,花叱还来不及喝止,众人便一拥而上,将忽不都刺落下马,群情激奋之下,一代悍将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花叱摇摇头,命人打出旗语,鸣金收兵。不多时,西略的士兵便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地狼藉。
浓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眼前一片血红之色,秦南宇记不清自己究竟挥了多少次刀剑,杀了多少人,他身边早已堆满了厚厚的尸身。
副将急匆匆地赶到他身边,大声说道:“公子爷,西略军退了”,秦南宇蓦然回头,果真如此,心中一喜,立刻精神大振,他一跃而上城头,高声大呼道:“西略退兵了,西略退兵了”,战场上余下的皆是定兴卫的士兵,听到这话,纷纷停下手中的刀剑,踌躇不已。
实际上,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并不太了解真实的情况,皆是奉上峰的命令前来,因此莆见西略兵士,大家几乎下意识地拿起武器,不少人还以为是敌军突袭。
大显与西略几世成仇,仇怨极深,当得知此乃盟军的时候,很多人心中早已忿忿不平,萌生退意。
眼见西略已经退兵,他们自然停下脚步,不肯再上前,还纷纷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投降,也有不少定兴卫的士兵眼见大事不妙,四下趁乱逃窜,叶乾念在同宗同源的情分上,只下令逮捕了带头哗变的军将,其他的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追究,任他们而去。
一场弥天大祸终于烟消云散,秦南宇心头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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