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澜羽并不是说说而已，万尔默的出现让他先前被压抑的情感都爆发了出来。他亲自出面将祁静功与田竖横死一事揽了过去，还自请将田竖的官职连贬三级以示惩戒，此事才终于翻了个篇。

  好容易在祁疏玉面前得了回脸，万澜羽就想着趁热打铁，邀请祁疏玉过府一聚。他将那些书信都一一铺展了开，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祁疏玉明白自己的心意，满心满眼都沉溺在从未体验过的愉悦中。

  可祁疏玉哪里会如他的愿，他直接将万澜羽的帖子托李四通带进了宫，听说皇帝气得直接摔了一套茶具。

  当然还不止于此，李四通还顺路给万言宁也带了一份。

  万言宁自失子后就大病了一场，他从秦林暗害皇帝里得到了莫名的快感，正筹谋着给那位梅君侍也找点不痛快，谁想那位看着冷清的很，却也是个狠角色，转头就将万言宁实名制送来的补汤端给了皇帝。

  皇帝是被一碗汤药绝了子嗣的，现在连听到补汤都害怕，哪里还敢乱吃？就命李四通验毒，这下好了，一验一个准儿，万言宁喜提禁足套餐。他失子后本就颇有怨怼，皇帝厌恶万家至极，虽然对他没有额外的惩戒，但若万家倒台，废后也是必然的。

  万言宁正在紫宸殿的后院里挖土埋他手中的红肚兜，他这几日又梦到了那个可怜的孩子说想入土为安，可他早将它葬入了皇陵。如今又能怎么办呢？他只得含着泪将那些留作念想的物件一件件深埋于地。

  他这边掘土埋“子”，哭得是泪眼婆娑，转头他的好大哥却忙着和害他亲子的罪魁祸首寻欢作乐，他哪里能忍？就要闯出去和万澜羽理论，却正好碰见了进宫请安的忠王妃万尔默。

  忠王本就上了年纪，今年开春之后身体更是衰败得厉害，眼看着就是这几日了，万尔默才日日身着缟素往宫里跑。忠王先前是留了子嗣的，但都是庶子，如今万尔默更看好的是老三宋毅，自然要帮着扶他上位，日后才能有个依靠。

  万尔默望着两鬓都长了白发的好弟弟，终究没忍住笑起来，假意劝他回去，字句里却都是折辱和贬低。

  万言宁被他气得险些吐血，其实按血缘来论，万尔默才算得上万澜羽的弟弟，但那又怎样？被选在太子身旁陪伴十年的是他，被家族倾尽全力扶持的也是他。他永远都记得万尔默望向万澜羽和自己时，那歆羡又自卑的眼神。

  万尔默听他说起当年的旧事，以往习惯性涌起的痛苦与酸涩早被一腔恨意取代，他从来都是被家族抛弃的那个，不管是被强逼着勾引皇帝还是嫁给忠王，他从来没得选，他的好哥哥万澜羽永远只会一边心疼万言宁，一边又故作欣慰的说一句，“尔默是最懂事的那个！”

  懂事有什么用？懂事就可以一直被牺牲？一直被抛弃吗？怪不得自己如今会和祁疏玉那个疯子搅在一起，说不准他万尔默其实也早就疯了。

  万尔默将神色一凛，小厮阿古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袖中掏出了两腚黄金暗中递给了守卫，那二人便笑着走去了一旁的白兰树下乘凉。

  万尔默这才好整以暇地上前，认真打量起落魄的万言宁，啧啧道:

  “你不服又能如何？大哥又怎么会想到，精心挑选出来的你竟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呢？如今皇帝和你都绝了嗣，胜负不是很明显吗？大哥弃暗投明也很正常吧？就算你告到了本家去，他们也未必会帮你的，好弟弟，认命吧？”

  “认命？认命？认什么命！我不认！我的孩子早晚会回来的！回来做太子！到时候整个万家都是我的！他万澜羽还想当叛徒，我第一个就宰了他！”

  万言宁边说边要扑上来撕扯万尔默，旁边的守卫见他发疯，很快冲了过来，将失控的万言宁制住，又站在中间将他二人隔住，转过头为难地看着万尔默。

  万尔默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保证自己不会再刺激万言宁，这才又将视线投向了万言宁，意味深长地道:

  “昭君后，那就试试呀？不试试怎么会死心呢？”

  说罢，便转身带着阿古离去了。

  万言宁呆呆地站在紫宸殿门外，就这样望着万尔默的身影怔愣了很久，他又想到了万澜羽写给祁疏玉那张帖子。

  那帖子里，骄傲不可一世的万澜羽称祁疏玉为殿下，言辞间极尽讨好之能，哪里有万家一族之长的气魄?

  好啊，哥哥，那就让我来提醒你作为一个族长应该做些什么吧！

  他很快便回转了殿内，托人将一封封书信寄回了万国。

  祁疏玉最终还是以声名狼藉，不忍牵连为由拒绝了万澜羽的邀请，万澜羽心中却反而更加急切了起来，他又往端王府递过几次拜帖，却都如石沉大海没了回应。

  他还以为是祁疏玉又心生退意，谁知没几天竟收到了皇帝拿安安要挟祁疏玉的消息，他怕皇帝狗急跳墙，有心给他找些事情做，竟又将屯田制搬了出来说，光明正大地索要起了云州一代的耕地。

  皇帝哪里肯答应?当即拉下了脸子，连个借口都不找，直接将万澜羽安插在户部的几个官员罢免驱逐。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缠斗了数日，直至立夏当夜，突然传来了忠王过世的消息。原本剑拔弩张的各方竟都收敛了态势，极有默契地出现在了忠王府。

  忠王府

  忠王府正厅早已挂满了布幔幡帐，纸钱元宝撒的各处都是，漆黑的棺椁停放在屋子正中央。忠王妃万尔默披麻戴孝跪在棺材下首的蒲团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的身后是忠王留下的一堆儿女，也都真情实感地跪在地上痛哭，皇帝终究还是答应了万尔默，扶立了三公子宋毅为新一任的忠郡王。宋毅年幼丧母，又在府内不得宠，如今入了万尔默的眼，自然对他言听计从，两人依偎着趴在忠王棺椁前痛哭，倒真有些一家子生离死别的意味了。

  要不是祁疏玉早知忠王是万尔默亲手毒死的，或许连他也要被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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