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福人


“开宗祠!”

  谢家祠堂挤满了谢家人。

  今日还不是谢舒宁出嫁的正式日子,但是会在出嫁前,宴请族亲一次,祭祀祠堂,拜谢父母养育之恩,惜别手足之情。

  谢家祠堂开了两次,都是为了谢舒宁。

  荣佩兰上次是站在外面看的,这次是站在最里面看的。

  谢舒宁穿着吉服跪在蒲团上,族长的头发胡子已经花白,颤颤巍巍地一手拿着天地告书,一手拿着线香,嘴里念着告祖宗谢家有喜。

  就是不知道谢家的祖宗再次看到谢舒宁,会不会跳起来。

  谢舒宁下了大血本,从头到脚,都比上一次还要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当王妃呢。

  头上的发冠高耸入云,上面缀满了珠花宝石,两旁的长流苏还随会随着行动间摇晃不止。

  每回跪拜起身都要两个丫鬟搀扶才能行礼。

  “请福人!”

  族长苍老的声音拉长了声音,嘶哑又绵长。

  福人的身份最好贵重,且是新婚女子,家庭和睦,夫妻顺遂。

  上次给谢舒宁做福人的是宋氏娘家侄女,嫁给了明州府的守令,随夫在任上,为了谢舒宁特意山高路远地赶回来的。

  而这次,已经嫁入侯府的荣佩兰来做这个福人就最好不过了。

  她上前接过族长手里的线香,走到谢舒宁的旁边。

  她拿着线香靠近谢舒宁的额头,只有寸许的距离才停下。

  浓烈的线香味直冲谢舒宁的鼻腔,额头都能感觉到再近些就能灼烧到她的皮肤了。

  再抬眼却看到荣佩兰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心里突地一下,没由来地漏跳了一拍。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寸许。

  荣佩兰却灿笑道,“姐姐可不能躲,福人的礼不受,姐姐走出这个门日后到夫家如何福禄双全。”

  听到她的话,谢舒宁硬生生地忍住了。

  宋氏本不想让荣佩兰来做福人,是她坚持请的。

  上一世荣佩兰从一个孤女到一品诰命,而她从堂堂侯府少夫人成为一个民妇,让她如何不信运道。

  她不仅要换了荣佩兰的婚事,还要她来做福人,荣佩兰的运道这一世必须全部都是她的!

  见谢舒宁隐忍的模样,荣佩兰唇角一勾,心中冷笑不止。

  按照族长的示意,手执线香在谢舒宁的头顶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最后将线香递给谢舒宁。

  “添福礼!”

  一般福人作用是讨好好意头,添礼也是添些银元宝或者玉如意,都取个好意头。

  荣佩兰手一挥,海棠领着两个小厮抬上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

  “兰儿幸得能做姐姐的福人,特备福礼给姐姐添妆。”

  祠堂内外的谢家人皆倒吸一口气,这么般大手笔,真不愧是信陵侯府。

  宋氏看到这个箱子却眼皮一跳,这箱子怎么看都像是她的嫁妆。

  当初宁儿备嫁侯府时,她把最好的首饰全部给陪嫁进去了。

  哪成想这死丫头竟然把荣佩兰给换出去了!

  还突然转了性子非说康家那穷小子更好。

  她实打实的一百八十抬嫁妆全部便宜给那个小蹄子了!

  气得她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看着箱子被打开,里面一件件却全是她最熟悉的东西,宋氏一口牙差点咬碎。

  什么大手笔,这全是她的东西!

  这小蹄子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拿她的东西来充大头!

  今日她走出去,外人只会说什么?说甥女不忘舅恩,表姐大婚添厚礼!

  想到这儿宋氏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福人添礼后,主家母亲应该说吉祥话。

  谢家人却宋氏愣愣盯着那口箱子,表情甚是扭曲,不免觉得在这样的场合就迫不及待表现出来,吃相是不是难看了些。

  就连族长都忍不住出声提醒。

  “清德媳妇,该受礼了。”

  宋氏回过神来,掐着自己的手背,才勉强让自己不出来。

  半晌才挤出来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兰姐儿,这般破费做什么……”

  荣佩兰满脸真诚的笑容道,“舅母之恩不敢忘,兰儿只能给表姐多备些福礼浅浅聊表心意。”

  宋氏,“……”

  “福人礼成。”

  “新人祭祀礼成。”

  随着族长的声音,谢舒宁搭着两个丫鬟的手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宋氏立刻上前扶着女儿,肥硕的臀部一撞就将荣佩兰挤到了一边去。

  二房的谢舒苒却眼疾手快凑到了她的身边扶住她,“兰姐姐当心。”

  谢舒苒比容佩兰小两岁,是二房的幺女。

  荣佩兰看着谢舒苒,“谢谢苒妹妹。”

  祠堂挨着谢府,礼成后,谢家人便陆陆续续往外走了。

  谢舒苒挽着她迈过祠堂的门槛,一直守在外面的荣令宽立刻上前来,“姐姐,可完事儿了?”

  对上荣令宽的脸,她才会心一笑,“已经完事了,只待你宁姐姐的正日子了。”

  荣令宽扁着嘴,虽然他小,但是他哪里不清楚,谢家的两门亲事怪得很,难不成他姐姐出嫁,谢舒宁还能替她姐姐拜祠堂不成。

  “姐姐,我还想去侯府玩。”

  荣佩兰牵起他的手,“现在还不行,你宁姐姐大婚,你跑了舅舅的脸往哪儿搁,你自小就在舅舅家长大,可不能做忘恩之人。”

  谢舒苒捂嘴笑了,“宽哥儿这是想姐姐了,平时看着宽哥儿跟个小大人似的,原来在姐姐面前才是个孩子。”

  荣佩兰牵着荣令宽往外走,“等你宁姐姐回门那日,姐姐就接你过府去玩。”

  荣令宽立刻笑开了。

  忍不住开始跟姐姐念叨起来,“姐姐,舅舅让我去国子监读书了。”

  “前日已经去见了先生,先生夸了我此子可教。”

  “姐姐,现在府里还未到秋日,管事已经同其他兄弟一样把炉子搬出来了,今年再也不会跟以前一样要冻生病了才会有炉子。”

  年轻的夫人脸上噙着柔柔的笑。

  旁边脚步欢快的小孩儿嘴里一直呱唧个不停。

  秋风乍起。

  吹起荣佩兰的裙角,她坚定地牵着宽哥儿的手。

  从她被谢舒宁换上花轿那一刻,她的命运就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她只有淌出一条大道,日后她们姐弟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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