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梓，快点洗洗脸、梳梳头，咱好走，妮儿。”林成盛坐在门嵌子上催促着正在梳头的林梓。

  “爷爷，你要带梓梓去哪里啊？”后院的林楠楠听到爷爷的吆喝，赶紧跑了过来，她今天没有在前院吃早饭，因为她娘王莲凤做了好吃的，甄玉针蒸的干粮和咸菜大酱，对她没有吸引力。

  “带她去集上照相，给恁大爷捎回去。”林成盛如实地回答着林楠楠的问题。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赶集，我也要照相。”林楠楠手舞足蹈地喊着。

  “恁爸爸和恁娘都在家，你照相干啥？”林梓担心多花钱，他知道爷爷手里没有多少钱，她喂羊喂兔子挣得钱没有多少，而她年级越高，花的钱却越多，她最讨厌楠楠和林恒时不时跑过来跟爷爷要零花钱，她从来不要零花钱。

  为了省钱，林梓花了很多心思，她的写字本都是正面写完，写反面，铅笔写完，油笔写，油笔写完再钢笔写，别人一个本子用一次，她一个本子可以用六次，所以学校发的写字本，学期刚过一半，别的同学都用完了，她却到学期结束还有很多结余，从来不用再花钱买，这一下就能比其他同学少花很多钱，铅笔橡皮她经常去学校门口的垃圾堆里捡，好多同学用到一半就扔了，她可以捡回来继续用。

  “我就照，你管的着吗？又没花你的钱，爷爷的钱光许你花，不许我花呀？”林楠楠斜着脑袋，凶巴巴地看着林梓。

  甄玉针给林梓抛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本来还想说什么，被奶奶的白眼给堵回去了。

  “你再说我，我就跟俺娘说，俺娘说了，爷爷奶奶给你的，我一样都不能少！”林楠楠看林梓不吱声，以为林梓怕了，越说越来劲。

  “好了，妮儿，咱不搭理她，啊。”甄玉针摸了摸林楠楠的脑袋，哄着她不要再说了，生怕被王莲凤听到，又来发疯。

  林成盛带着两个孙女先在集上转了一圈，然后打听照相馆的位置。

  “大爷，您一直往南边走，看到一棵歪脖树，就往左拐，然后继续往前走，看到一个独门独院像庙宇的院子，您进去问问，她家儿子就开了个照相馆，就在她家附近。”一个在街边开小卖部的中年男人，耐心地跟林成盛指着路。

  “爷爷，爷爷，你看那棵树真大，比咱家厨屋都大，那是什么树啊？为什么这时候树上还有那么多绿叶子？”林梓看见了那棵歪脖树，树干宽广粗壮，树干里面还有个屋子，看起来比她家的厨屋都大，心想着，这个里面应该不会像自家厨屋那样漏雨吧？

  “胡说，哪有绿叶子？全是光秃秃的树枝！”林楠楠撅着嘴争辩道，林成盛也好奇，这棵树可真够大，他之前咋没听说有这么大个树呢？不过想想也是，要不是为了给孩子照相，他怎么会跑这么远来赶集呢？孙女俩说啥，他并没有专心听。

  “你才胡说！全是绿树叶，爷爷，你看看，是不是满树的绿叶子？”林梓摇摇林成盛的胳膊，试图让爷爷来验证一下，明明是林楠楠胡说。

  “爷爷，你看看，冬天树上怎么会有树叶，明明光秃秃的！”林楠楠也拼命摇晃着林成盛的胳膊，林成盛这才听清两个孙女的争论。

  “冬天哪有绿叶子，光秃秃，梓梓你别逗恁妹妹玩了。”林成盛以为林梓在故意逗林楠楠玩。

  林梓懒得跟她争论，她想着等到跟前，摘下两片绿绿的树叶给爷爷和楠楠看，看到地是谁胡说，林梓快跑两步，走在路中间猛跳一下，摘下来两片树叶，等着楠楠和爷爷走近。

  “爷爷，你看，是不是绿叶。”林梓举起手给爷爷看手里的两片树叶，林成盛满脸狐疑，确实是油绿绿的树叶，还能挤出水来，可再抬头看看这棵树，仍和其他的树一样，在这个寒冬腊月里，光秃秃的，毫无违和可言。

  林成盛纳闷间，林梓走进了那个大大的树洞，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个不知道比自己的厨房要大多少倍，到处都闪着温暖的光，就像盛夏的太阳穿透树荫洒下的光，面前有一道璀璨的长廊，林梓好奇心使然，走了进去。。。。。。

  “林子，快叫妹妹起床吃饭！”这是一个温柔漂亮女人的声音，林梓揉揉眼睛，那明明就是小时候经常梦到的那个妈妈，林梓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间漂亮卧室的床上，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

  而在此时，12年前，林云谦求助的那位神婆子，心扑通扑通猛跳了两下。

  林楠楠看到林梓在树洞里兴高采烈的样子，也跟着钻了进去，黑窟窿洞的树洞里到处是风刮进来的枯枝败叶，还有小孩子扔的垃圾，一点都不好玩，她使劲拉了一下林梓，钻出树洞。

  林梓被林楠楠从恍惚中拽醒，树洞里阴暗潮湿，一片狼藉，她踏出了树洞，再抬头看看树冠，光秃秃的树枝伸展在寒冬腊月里，满树的绿叶无影无踪，她轻轻皱眉，难道自己又做梦了？

  林成盛带着两个孙女来到那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门外，这个集可真大，一直延伸到这里，还在继续往前延伸，林梓和林楠楠看着这个像庙宇的院子，很是好奇，空气里到处弥漫着香火味。

  “家里有人不？俺是来照相的。”林成盛带着林梓和林楠楠，走入了香火小院，林梓一脸惊诧，这小院的样子怎么这么熟悉？就像什么时候来过一样，难道是在梦里，她暗自思忖，自己怎么做这些稀奇古怪的梦？

  其实她不光晚上做梦，白天也在做梦，她希望自己有一天会飞，她希望自己也像电视里演的一样会飞鱼转身，她的这个飞鱼转身，不过是从四年级教室门口跑到三年级的教室后墙，再猛踹一下三年级的教室后墙，来个所谓的飞鱼转身。

  一位干净历练、挽着清爽发髻的妇人从屋里走出来，如果此时的林云谦再次看到她，一定会惊讶不已，除了穿衣不同，她几乎还是十二年前的模样，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这位妇人看到林梓的时候，猛地一怔，这个小脸怎么跟她12年前梦里的那个女孩那么相似，难道是？她猜想林梓就是当年的那个六指姑娘，因为看起来是差不多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大一岁小一岁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为了掩饰自己的愣神，她赶紧对林成盛说道：“对对，是我的儿子照相，他在前面街上，我带您去。”说完这句话，她快步走进屋里，拿了两块糕点，一块递给林楠楠，一块递给林梓，当林梓伸出手的时候，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才觉是自己想多了。

  一棵扎满假花的树下，林楠楠和林梓一人一束假花，照下了她们的第一次合影，也是唯一的一次合影，林楠楠比林梓还要高上一点点，林梓那双红肿成桃子的眼睛尤其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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