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沈墨江一大早，天色还未完全亮的时候就去了拍摄基地。

  寂玖笙起来时，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慢悠悠的洗漱完，餐厅里，寂锦桥似乎起的很早，早餐已经备好了。

  他仍旧是跟昨天一样，系着一个围裙。

  “哥哥，快坐吧。”

  寂玖笙落座后，寂锦桥才将饭菜端了上来。

  他不确定寂玖笙何时醒，饭菜会不会凉，就只能一直在灶上热着。

  寂玖笙垂眸看去，是各种小包子，五颜六色，霎时好看。

  “自己捏的？”

  “嗯。”

  “那得多费事，起多早啊？”寂玖笙的眸光有些复杂了。

  “不费事。”寂锦桥摇了摇头，“哥哥昨天回家我很高兴，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寂玖笙更复杂了。

  他想着，或许之前是对寂锦桥太过于苛刻了。

  吃完早餐，寂玖笙回了书房处理事务。

  这一坐，就是一整天，就连中午吃饭，都是寂锦桥做好了端上来的。

  夕阳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办公桌上，寂玖笙揉了揉眉心。

  眼里一片干涩，高强度的运转让他略显疲惫。

  正好，寂氏旗下一个板块的事务已经处理完了，他起身啪——的一声关上电脑。

  工作是重要，但也不能累死自己不是嘛。

  剩下的，等明日再看吧。

  一边伸懒腰一边往落地窗边走，寂玖笙身着一件米白色衬衣，袖子挽起，露出紧实的小臂。

  夕阳光从外面倾洒进来，米白色衬衣有些透光，因为伸展的动作，能窥探到那截腰身被无限延长。

  半遮半掩间，竟有种不似真人的惊艳感。

  窗边

  往下俯瞰，是公馆一片好景色。

  草坪上，是一块被开辟出来的四方土地，莫约一米左右。

  四方土地中，栽种着一棵柚子树。

  柚子树叶子繁茂，在夕阳照耀下，投射在草坪上的影子，被拉长后，就显得有些茁壮粗大。

  这就是寂锦桥种的柚子树吗？

  看起来，被照顾的很好，此时，寂锦桥拎着半桶水，俯下身子拿着一个小瓢，正无比仔细，神情专注的照顾着这颗柚子树。

  树叶经过细流冲刷，愈发的翠绿鲜活了。

  寂锦桥放下水瓢，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他愉悦的心情。

  然后，寂锦桥顺着柚子树根部的阴影往上看，嘴角噙满了深笑。

  寂玖笙也顺着往上看。

  柚子树种的地方，恰好是正对着他房间的正中间。

  而此刻，夕阳越发的倾斜了，柚子树的阴影也愈发的大了。

  枝干，树叶的延伸，仿佛伸出的根根触角，要顺着直线伸展，从墙壁直直的往上爬一样。

  阴暗，恐怖。

  柚子树也邪门起来了。

  寂玖笙心里突然就有些不舒服了。

  “哼...”寂玖笙面色渐冷，周身气场瞬间变换，他冷嗤一声，大跨步朝楼下走去。

  一切让自己不舒服的东西都应该铲除干净。

  楼下

  寂锦桥看着树枝，树叶延伸出的阴影不断的往上攀爬。

  随着夕阳降落的速度，树枝也伸展的越快。

  但最终，只能停留在地上，连墙根都触碰不到。

  寂锦桥心道，那是树还不够大，假以时日，只要柚子树够大，就能结出漂亮的果实，就能将阴影覆盖上哥哥的主卧。

  然后，他会将那颗最漂亮的果实珍藏起来。

  寂锦桥心里这么想着，但面上，却并未往柚子树身上看半分，就连个余光，也不肯施舍给予。

  只盯着树枝的阴暗，眸底，也逐渐涌动出一股阴影。

  二者也在此刻，似乎有了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

  身后

  一阵脚步声传来，寂锦桥回头，看着是寂玖笙后，面带笑容。

  “哥哥，我种了棵柚子树，等五六年之后，咱们就能吃上柚子了。”

  寂玖笙一言不发。

  走过去，身子弯曲，拽着树干用力一拔。

  已经生根的柚子树，就这么被连根拔起。

  寂锦桥眸中阴郁：“哥哥，你干什么？”

  他栽了近二十天了，柚子树已经生根扎进了泥土里，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的时候，就这么被用蛮力硬生生拔起了。

  “看着碍眼。”

  寂玖笙丢下一句，几个大步迈出草坪，一个潇洒的抛物线划过空中，柚子树就被毫不留情的丢进了垃圾桶。

  寂锦桥握拳，阴郁更盛。

  他心中憋着一股气，一言不发走过去，从垃圾桶里捡出树苗。

  又栽回了原来的坑里。

  寂玖笙抱臂，就冷冷的站在一旁，等寂锦桥重新将树栽回去。

  他又拔了出来，又扔进垃圾桶！

  寂锦桥眼眶都有些被气红了。

  “哥哥，为什么？”

  此刻，看着寂锦桥眼里的执拗，流露出的疯态，全无之前的平静，乖顺。

  寂玖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装的好呀！

  差点连自己都骗过了。

  哪里是对寂锦桥有偏见？哪里是对他过于苛刻？

  只怕是自己偏见还不够深！还不够苛刻！

  “你说为什么？”寂玖笙冷声反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吃柚子有什么错？”

  寂锦桥音调拔高，尖锐突起。

  寂玖笙对于他的那种“诡异，邪门”的古板印象，再一次如潮水一般涌起。

  “呵...”

  寂玖笙后槽牙咬紧，真是死犟呀。

  他也不急，抱臂后退，倚在白石板墙上，就这么看着寂锦桥。

  寂锦桥气鼓鼓的走到垃圾桶前，拿出树，又种下去。

  寂玖笙也不急，就看着他将树种好，自己过去又拔起，扔掉。

  种树……拔树……又种……又拔……再种……再拔……

  这二人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做事，彼此间，就好像在较劲儿一样，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公馆里的佣人看着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心里不约而同想到……真是一对儿犟种呢。

  原本翠绿茂盛的柚子树，到了最后，已经是一副惨败之相了。

  树光秃秃的，叶子都被震光了，树枝残破，没了生机。

  最后

  夜深人静

  二人对抗了数个小时，就这么不知疲倦。

  终于，再一次寂玖笙拔出树，将光秃秃的只剩下一个杆的柚子树双手一折，咔嚓——一声，树拦腰折断扔进垃圾桶时。

  寂锦桥再也绷不住了。

  眼泪成串的往下掉，看着寂玖笙的眸光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阻拦一样，我见犹怜。

  寂玖笙面色深冷。

  终于，寂锦桥不犟了。

  抱着他那棵只剩下一个根部的树，融进了夜色里。

  身后

  寂玖笙拍了拍手，冷嗤一声。

  好笑，跟自己玩心眼子？比耐力？真是不自量力。

  夜色里

  寂锦桥抱着树，树枝断裂戳进手臂，一串猩红血珠冒出。

  “咯咯……”

  他低低的沉笑了两声。

  这天晚上，年幼的寂锦桥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你真正想做的事，谁也不要告诉，就连周围的花草树木，土地瓦片都不要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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