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二婶虽然有时候不讲理了些，但有二叔在，她要打人怎么也会拦着。

  除非对方理亏。

  “哦，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一听沈长浩有话要说，陈氏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积极地落了座。

  而在她回来之前，李氏正跟沈云林吵架，如今陈氏回来了，两人也都不吭声了。

  李氏狠狠剜了窝囊的沈云林一眼，随即目光变得柔和，轻飘飘地落在她儿子身上。

  “我、我前几天回到县学后，山长突然找我跟我谈了一件事情。”

  家里人都在，陈氏落座后，视线齐齐朝他投来，沈长浩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

  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深呼吸两口气，他才稳下心神，缓缓开了口，把山长举荐他去府学读书的事告知众人。

  “这是好事啊，当然要去。”

  李氏见沈长浩吞吞吐吐，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结果竟是山长举荐他去府学。

  她虽然不识字，也没什么见识，但她知道府学肯定比县学好。要是沈长浩能去府学读书，那明年的乡试说不定更有把握了。

  一时间，李氏兴奋地眉开眼笑。

  “是啊，二哥，既是山长举荐，那便是看好你。你去就是了，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从沈长浩口中听到这则消息，高兴的不止李氏，屋内众人都高兴，但最高兴的当属沈长姝。昨天她刚被欺负，正记恨着，想着什么时候还回去，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她二哥到底在犹豫什么，难不成是嫌弃府城太远？

  “去府学，不是说山长举荐就能去的，一年还要交八两银子的束修。再加上平时日常开销，一年下来没个十几两银子下不来。”

  在他没有参加院试的时候，山长要举荐他去府学的消息就在县学传开了。

  这也就是为何上次沈长栋回来知道这事的缘由。

  而这件事当时只是传言，还没有定下，如今他考中秀才，此事就正式搬到了台面上。

  山长在他从家里返回县学的时候就找了他说了此事，但他一直在犹豫，犹豫到今日才回。

  家里什么情况，他最是清楚，交县学一年的束修，日子都过得紧巴，更不要说去府学了。

  沈长浩一说一年下来要十几两银子，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家一年的进项包括地里的粮食也就十几两银子，要是全给了他，那他们只能不吃不喝了。

  “奶，当初我二叔考中秀才的时候，怎么挣的银子？”

  一年十几两银子，常氏一听就觉得要坏菜，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本来家里人偏向沈长浩，她就心有不满，若是家里人真送他去府学，那日子还过不过。

  她正气恼，忽地想起大家常常挂在嘴边议论的沈云开考中秀才那几年给家里挣的地，盖起的青砖瓦房，她便抬头看向陈氏，问出了口。

  “当年闹过几场饥荒，读书的人少，朝廷格外重视读书人，你二叔考中秀才后，县里奖了两亩地，还免了家里三年赋税。除此之外，当年你二叔院试比长浩考得好，是当时的案首，不少人上赶着巴结。你二叔是个能说会道的，结交的人多了，手里的银子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

  那几年全国上下都闹饥荒，也就他们这里好一些，沈云开当时是赶上了好时候。

  而且，他当时能力确实强。

  案首，那可是整个府城的第一名，最有希望中举的人，结果……

  想起往事，陈氏也是止不住的叹息。

  “那如今咱们可怎么办？”

  这事，常氏没听说。

  就算是听说了，也跟她没有半分关系，她现在只想知道家里人到底要不要送沈长浩去府学读书，要是送的话，开销从何而来。

  “怎么办？自然要去府学的，大不了卖上两亩地。等明年我儿考中举人，到时候巴结咱们家的人更多。”

  李氏不识字，懂得却比寻常人多一些。院试、乡试、会试，乡试最难考，几乎是百里挑一，而且是从秀才里百里挑一。

  一旦取中成了举人，那么凭借举人的身份就能当官了，这一点是最最重要的。

  所以到时候还愁挣不到银子吗。

  卖地？

  说得倒是轻巧！

  嘴皮子上下一贴，两亩地出去了，也不看看如今买上一亩地是有多难。

  陈氏闻言，狠狠地剜了李氏一眼，甚至都有些上手跟张翠香昨天打她一样扇她两巴掌。

  “娘，要不……去二房借一借？”

  沈云林也不赞同卖地，可要是不卖地，家里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实在不行，只能去借。

  想来想去，沈云林只想到二房。最近村子里传言的那些话未必都是假的，二房应该最近挣到了一些银子。

  虽然昨天二房刚来闹过，但要是他出面的话，二弟看在他的面子上未必不肯借。

  “你要是觉得自己的面子大，我是不拦你。可你也不想想，二房真借给你，你敢接吗？这事一旦传出去，你不得臊死啊。当初分家的时候闹得那么难看，村子里传得风风雨雨，都说你们大房做事不仁义，你不记得啦。”

  当初分家，二房几乎是净身出户，这件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如今眼看着人家日子过好了，你转头去借钱，说出去，外人肯定会笑掉大牙。

  呸！

  什么叫做他们大房做事不仁义？

  当初爹记的账本难道不是她拿出来，把二房净身出户的，怎么现在把责任推到了他们大房头上。

  李氏听了陈氏的话，脸色瞬间铁青，气得直磨牙，恨不得一口将她给咬死。

  真是个老不死的！

  “那咋办？”

  听陈氏一说，沈云林仔细想想，这样做确实会遭人非议，可借也不能借，那就没办法了。

  “实在不行，我就不去了。本来我也在犹豫，更何况我也舍不得离开县学。”

  见家里人为了他的事这般为难，沈长浩心有不忍，只能开口打断他们。

  “不去怎么能行，必须去！”一听沈长浩这么说，大家都急了，陈氏拉住他的手，既心疼，又犹豫，片刻接着道，“我手里还有十两银子，咱们一家人凑一凑，足够你在府学读一年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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