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缠绵过去之后，闹钟催命般的响了起来，梁生叹了一口气关掉了闹钟，习惯性的想要揽过郤厌亲一口，然后再起床。

  结果一下子揽了个空，一个骨碌摔下了床。

  嗯？

  怎么回事？

  我三米多的大床怎么变窄了？

  梁生脑子里还没转过来这个弯儿，正在一脑子蒙圈的时候，被耳边徐逸懿轰天的笑声给激醒了。

  寝室里都是男生，徐逸懿只穿了一条短裤，半luo着身子就直接凑到了梁生的面前嘲笑他，“生儿，咋回事儿？做噩梦了？怎么还掉床了呢哈哈哈哈哈。”

  “我……”梁生感觉自己睡迷糊了，不然他怎么会睁眼就在寝室呢？

  他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今年是几几年？”

  徐逸懿在梁生的面前蹲下，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后，继续问道：“不是吧，你真摔傻了？”

  我大概是真的摔傻了……梁生现在满脑子黑线。

  他慢慢的坐回了床上，思考了小半分钟之后，已经释然了不少。

  没关系，回来了嘛，无所谓，根据现在这个时间点，自己应该还没有和郤厌谈恋爱。

  无所谓，追！

  梁生打定主意，就要开始付诸行动，“郤厌在哪儿？”

  寝室里欢声笑语的气氛凝聚了一下，宋斓浔迟疑的问出口：“郤厌……不是快要休学了吗？”

  干什么就要休学了？

  梁生一个震惊，将这句话震惊出了口。

  宋斓浔点了几下手机，然后将手机递给了梁生，“你真失忆了？”

  梁生心里的雷达疯狂作响，他冥冥之中已经有了感觉，接过了手机之后，这种感觉成了真。

  “某高校一名性别认知障碍的学生被一群醉酒的人推至小巷，丧心病狂！”

  “性别认知障碍的学生称遭到网暴！”

  “寒心！众网友为性别认知障碍的学生发言，却被诬其网暴！”

  一行行字触目惊心，仿佛利刃一般的扎向了梁生的眼睛。

  “性别认知障碍……”梁生念完这几个字，觉得呼吸都上不来了，他的手在剧烈的颤抖着，脸色煞白。

  他的状态实在是有点太吓人了，宋斓浔和徐逸懿也停了说笑的神情，担忧的站在他的旁边，“生儿，你怎么了？”

  明明寝室里开着空调，梁生却满头是汗，宋斓浔摸向了梁生的头，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却被梁生一下子扼住手腕。

  宋斓浔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梁生的眼神镇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啊？疼惜难过心疼交织在一起，明明是虚无缥缈的情绪，宋斓浔却感到了千斤重，他话说不出来了。

  梁生又再次开口，“郤厌呢？”

  徐逸懿轻声的回答道：“现在是9点，他应该去办退学了。”

  “嗯。”

  梁生跑到校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正好撞上从另一侧楼梯上来的郤厌，他的一只手里拿着文件。

  梁生看着郤厌，郤厌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只是眉眼间的憔悴，藏都藏不住，腕间仔细看还有针眼，眼睛下面有一层浅浅的乌青，他将头发扎了一个低马尾，看到梁生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条件反射的躲避。

  “你……”梁生想要说话开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你这是要做什么？”

  郤厌好笑的弯了弯唇，“退学啊，你看不出来吗？”

  “……退学能让你开心吗？”梁生没资格说出挽留他的话。

  郤厌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肯定比现在开心。”

  是啊，肯定比现在开心。

  郤厌无意和他多交流，敲了敲门之后就进去了。

  梁生在外面站着，在心里记着时间，半个小时整，郤厌出来了。

  关门的那一刹那，梁生看到了校长叹了口气，摇了一下头。

  郤厌真的退学了。

  梁生明知故问：“退学了吗？”

  “嗯。”郤厌应了一声，就要往下走。

  “我们一起吧。”梁生看着他。

  郤厌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蓦地笑了一下，无所谓道：“行啊。”

  下了最后一节台阶，郤厌突然问：“什么时候出国？”

  梁生摇了摇头，“不出了。”

  郤厌的脚步顿住，梁生眼里有一丝挥之不掉的希冀，“怎么好端端的不出了？”

  “因为放不下国内的一些事情，没办法安心的出国。”梁生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

  “哦，那挺好的。”郤厌回了一句。

  “你……你退学之后，有想过干什么吗？”梁生晦涩的问。

  “不知道，我比较擅长画画，可能会拿着画板到处写生吧。”郤厌想了想。

  梁生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现在笑的肯定很难看，“那挺好的。”

  郤厌指了指门口，“接我的车来了，我要走了。”

  “你……”梁生下意识的挽留他。

  “嗯？”郤厌回头。

  你能不走吗？梁生想要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他没有资格。

  “希望你天天开心。”

  郤厌这次笑得很灿烂，“好，希望你也天天开心。”

  郤厌走了，看他发的朋友圈应该是去周游全国了，梁生没再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

  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梁生给他的朋友圈点赞，和每年的节日祝福。

  梁生没有出国，读完博士就在母校就业了。

  一次同学聚会结束之后，郤厌突然发消息问他：“梁博士，没谈恋爱呢吧？”

  梁生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就像是过年的时候，口袋里被小孩子塞了一把炮，你一开始并不知情，等到炮爆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无措的状态，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无意识的敲击了几个字。

  等到回神的时候，才慌忙去看，他发的是“没有，你呢？”

  梁生紧紧的盯着聊天记录，上方一直在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郤厌却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梁生又给他发了两条，郤厌还是没有回复。

  夜晚的晚风一吹，梁生浅淡的酒气被彻底吹散了，他抬手摸了一把脸，却感受到了濡湿的感觉，他刚才紧张的都出手汗了。

  梁生又等了一会儿，郤厌还是没有发消息过来。

  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只是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手机，然后将手机装回了口袋里。

  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哪个时代的人，分不清自己和郤厌究竟是在搞对象，还是只是是年少时未说出口的遗憾。

  梁生坐在后座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司机小声的问道：“梁老师，走吗？”

  “走吧。”梁生意识到自己刚才又走神了。

  他最近经常走神。

  车子发动，梁生看了一会儿窗外，低头发了一条消息，是给郤厌的。

  郤厌同学，我很喜欢你，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郤厌一直没回消息。

  梁生昨夜喝了酒，今天早上没有按照生物钟醒来，等他睁眼的时候已经是10点多了。

  他打开手机，消息倒是没几条，最顶上的微博推送的消息，吸引了他的眼球。

  亚里斯不列颠一名中国游客深夜被发现死在浴缸里，经法医验证是自杀。

  亚里斯不列颠……

  郤厌去的就是这个国家，他说想要画画那里的海，蓝蓝的，很好看，波涛汹涌的生命力让人羡慕。

  梁生点开微博推送，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手指往下一划就是死亡者的照片。

  梁生却踌躇起来，他慢慢的向上稍微的动了一下，是粉颜色的头发。

  郤厌最近染的就是这个头发。

  梁生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呼吸变得不通畅，他眼睛长时间的瞪着，已经有些发酸了，但是他不敢眨眼，手指轻轻的往下一动。

  “哐嗵”，手机摔在了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网页上面的照片显然就是郤厌。

  他死了。

  官方报道的死亡时间是凌晨十一点五十八分四十三秒。

  而梁生发那条消息的时间是十二点整。

  错过了。

  为什么呢？梁生想要问，但是他却比任何人都知道答案。

  他应该知道的，郤厌心思那么细腻，肯定不会说忘就忘。

  梁生的呼吸慢慢的急促，脸色涨红，心里却无比的放松，他慢慢的阖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梁生环顾四周，是熟悉的布置。

  他回来了。

  他拖鞋都没穿，直接打开了卧室门，郤厌手里正端着一碗粥，“你醒了？刚才量你有点儿发烧，给你请了个假，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说了让你昨天晚上别吹冷风，现在好了吧，还回床上待着去吧。”

  梁生没有说话，他向前走了几步，将碗放在了桌子上，一下子抱住了郤厌。

  怀里真实的触感告诉梁生，他回来了。

  他抱着他的郤厌，却无力留下那个悄无声息死去的郤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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