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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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荣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与慌乱,手中简陋的灯笼微微摇曳,照亮了他惊慌的瞳孔。
香荠心头一紧,疾步迎上前去。
只见明月呆呆站在松风院的门口,发髻松散,衣衫被扯破,下摆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又沾染了不知哪里的尘土和些许草叶。
“明月,你这是——”
香荠的喉咙哽咽,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月的目光涣散,看到香荠的那一刻,发出尖锐的哀鸣。
“啊!”
——
“少奶奶,事情已办妥了——”
静心轩内,梅香恭敬地走到谢佳容身侧,弯腰轻声耳语了一番。
谢佳容正在插花。
她纤细的手指正轻轻捏住一支含苞待放的白梅,听到梅香的话,她的手微微一顿,花瓣上的露珠映出了她略微有些诧异的瞳孔。
“竟还是个雏儿?”
谢佳容不屑地一笑:“倒也是,二郎自然是看不上这样粗陋的丫头,是我高估那贱婢了。既然事已成,也算抬举那个乡下丫头了。大少爷那边,也是很满意吧?”
梅香连忙道是,又有些舍不得地从怀里掏出了些东西:“自然,大少爷还给奴婢赏了一把金叶子,在这里——”
谢佳容懒洋洋地继续手上的动作,看都未看梅香的手中之物:“给我看做什么?给你的就是你的了。这下好了,那人不会再找我讨你了,我的耳根子也会清净些。”
梅香一怔,脸上飞起两朵红霞,又迅速灰败了下去。
她暗自攥紧了手上的金叶子,硌得掌心生疼。
碧云院旁的小院,一对主仆也在说着悄悄话。
“你可看仔细了?大少爷今夜,还是没要香荠那贱人伺候?”
“回蝶姨娘,大少爷在外面吃了酒,好像在花园旁的假山那边宠幸了府里的一个婢女,奴婢远远瞧着,竟像是二少爷院里的人,好像是叫个明月的丫鬟。”
碧桃一边为彩蝶松腿,一边谨慎答道。
彩蝶斜斜靠在床榻上,她的肚子已经隆起不少,脸色依旧有些灰白。
方才听着香荠失宠,她的脸上本已有几分快意,现下却又添了几分愁容:“我还以为大少爷是转了性子,说到底,他还是心里藏着气。”
碧桃不解:“奴婢蠢笨,蝶姨娘这是何意?”
彩蝶怏怏不乐,并没有搭话,只是自顾自地道:“若是他的性格,香荠这种背叛主子的贱人又怎还能活?说起来,倒是便宜了那个叫明月的——”
碧桃的手上一顿,想着明月的惨状,心中闪过几缕怜悯,嘴上却是连连道:“主子说得是。”
松风院。
明月又把被子裹紧了一分,整个人埋在了厚实的被褥中,颤抖着向香荠喊道:“走开!走开!”
香荠心急如焚,却知道此时不该过多逼迫。
“好,好,我这就走,你在房中休息一下。”
她走出房间,在众人急迫的目光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怪我,不该那样训斥她。”陈子安脸上涌起自责之色:“竟然把她害成这样——”
昌荣也想说些什么,却碍于男子的身份尴尬,张了好几次嘴又合上了。
“二少爷何必自责,还不是大少爷那个禽兽做的好事!”望轩仗着年纪小,义愤填膺道:“竟然祸害我们松风院的姑娘,我们一定要请——”
望轩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即便是老爷和夫人做主又能如何?
他们这些奴仆本就是主家的私产,主子要奴婢的身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甚至是抬举和恩赏。
哪怕是告到官府去,陈子盛连油皮都不会破一点。
明月还在房中不住地喊叫着,凄厉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小小院落中,盘旋在每个人的头顶。
一时间,松风院的众人脸上都是萎靡之色。
香荠连忙道:“好了,大家别这样丧气。我现下去准备些安神汤,昌荣你去烧些热水来,一会儿给明月沐浴用。还有望轩你去库房找找,有没有安神的熏香,一并取来。”
众人连忙称是,四散忙开了。
而陈府的碧云院内,陈子盛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
他总共两个通房,一个温顺却姿色平平,一个蠢笨却过于美貌。现下一个怀了他的孩子,一个又和他置了气,天天往别的院子里跑,叫他每日回府便觉得无趣,还不如去怡红院找些乐子。
还好谢佳容这女人近日突然开了些窍,竟派人引着他和那个残废的丫鬟体会了些野趣,还是个雏儿,他这心头总算是松快了几分。
可想着方才那个叫明月的丫鬟不识抬举的苦苦哀求,还有那双和香荠神似的眸子,他又有些怒了起来。
“德贵、德贵,你们说,本少爷就真不如陈子安那个残废?”陈子盛恨恨道:“怎么一个两个,宁愿伺候陈子安那个残废,也不愿意伺候本少爷,真是气煞我也!”
德寿在一旁抿紧了嘴巴,不发一词。
一旁的德贵却一脸谄笑地弓着身子道:“大少爷,这二少爷哪里比得过您啊!您这样英武非凡,二少爷现在连自个儿都难保,那松风院里的彩月都巴巴求到我这边好多次了,就想进大少爷您的碧云院呢。明月那丫头来自乡下,估计脑子不灵光,忠心过了头。这女人都是贱皮贱肉,现在她身子都是您的了,日后心也定然是大少爷您的。”
陈子盛暗哼一声,仍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德贵眼珠子一转:“香荠姐姐也是,怎能不知道自个儿真正的主子是谁?就算有侧妃娘娘的口谕,也当以碧云院为重才是!想必是被爷娇惯坏了,在和爷为上次的鞭子置气呢!”
陈子盛皱了皱眉头:“你是说,上次是本少爷罚得太过了?”
“哪能啊,主子的罚,对咱们下人都是赏呢!”德贵笑嘻嘻地说道:“主子您放心,香荠姐姐是在拿乔呢!以为大爷你舍不得她,若是看到爷的身边有了新人,定就知道自己的错,回来好生巴结爷了——”
看着陈子盛的脸色稍霁,德贵想着彩月求的事,又进言道:“陈家的人,就是少爷您的。不如您去太太那里,把彩月和明月都求来碧云院做通房,一来杀杀松风院的威风,二来也有个暖床的人不是?”
“你倒是机灵!”陈子盛脸上有了些喜色:“就按照你说的这么办!”
翌日,明月休整了一日,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绪,却乍然听此噩耗。
“我不去!我不去!不如让我死在松风院吧!”
对于那个破了她身子的混蛋,明月恨不得生啖其肉,看他一眼都恶心,又哪里愿意去伺候他!
香荠连忙上前抱住她:“别这样,明月——再苦,活着,总还是有希望——”
她似乎在说给明月,也似乎在说给自己。
明月哭着转身,抱住了香荠:“可是,我没有希望了,我身子脏了,再也不能伺候二少爷了——香荠姐姐,我错了,我那天不该和你们置气,若不是我乱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若这样说,明月又哪有她“脏”?
香荠有些迷茫地想,为何作恶的明明是那些恶人,可“脏”的却是我们呢?难道只因为我们是女子,身子便下贱,便要被一次皮肉交易禁锢住一生么?
都说女子下贱,可这些践踏人肉体与真心的主子们,又高贵到哪里去呢?
她的心起起伏伏,终于下定决心,在明月身边耳语了一番。
明月终于止了哭声,吓得抬起了头:“可,这是要——”
香荠轻轻抱住明月,眼睛里却是看着遥远的前方:“明月,我们连死都不怕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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