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拱手：“张大哥。”

  张史直接拉住烟雨的手，坐在一边的座椅上，座子上有新的笔墨。

  张史三下五除二便写好了一张字，字迹挺拔潇洒。

  “此无碍，小雨莫忧虑，余技不如人，实惭愧也。”

  烟雨读完后抬头，发现张史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眼角挂着两颗泪珠。

  “大哥......”

  张史擦去泪珠，又书一张。

  “余因祸得福，得意投身报国，小雨不必自责。”

  “张大哥，是夭巳将军安排的吗？”

  张史摇摇头。

  “此事你以后便知，此事不可透露。”

  张史拍了拍烟雨的肩膀，他环视四周，一片寒酸，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便给烟雨倒了一杯茶，拿了自己买的几个烧饼。

  烟雨接过，深深看着张史。

  张史并不富裕，反而一贫如洗。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是跑了线的。

  “张大哥，为何如此寒酸，你实力强大，应该不差钱的。”

  张大哥释然一笑。

  又书起来，这次他书得“神情坚定”，“铿锵有力”。

  【余先住魏南香菱城，家中贩香料，偶得功法，以此入道。翌年，病疫霍乱，城人皆亡，唯余得生，但成聋哑。余走遍数百城，民皆苦难。但见强者凌弱，弱者苟生。富者骄而淫，淫而奢，贫者饿则病、病则死。实为魏之乱也，余每入东域山脉，斩凶魔，杀巨兽，取其血囊兽骨，换得银钱，散与贫民，医病果腹。冀有一日，世间再无病尸饿殍。】

  烟雨看完后，顿觉眼眶湿热，没有想到世间还有张大哥这样的人。

  张史顿了顿，书道：“小友因何入道？”

  烟雨也捻笔而书，

  两个大字。

  【报仇】

  张史一愣。

  见烟雨不再书写，便不再深问。

  临走前，烟雨朝着张史深深一拜。

  张史一把托住烟雨的手，不肯受。

  红日没入西山，二人挥手相别。

  冷风卷起地上的白雪，翻飞一片。

  烟雨抬头望去，这大雪终于是停了。

  崇山在坐在楼阁上修炼，远远看到烟雨便跳了下来。

  “雨兄，今日你重伤九阶巅峰强者，着实令我惊叹。”

  烟雨笑着道：“好运罢了，若是张大哥细心一些，果断一些，我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明日就是最后一战了，你还要战吗？”

  “当然。不如明天崇山兄先上去露两手，我再上去与吕不赢缠斗如何？”

  “按规矩，明天我确实可以上场，但我觉着我上去就是出丑。”

  “崇山兄，话不能如此说，能与强者一战，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从中能领悟到不少真气奥妙。”

  崇山突然想到什么，望着西天残红出了神。

  崇山兄微笑道：“呵呵，雨兄所说极是。那明天我先上场。若是撑不住了，雨兄再上。”

  说到最后，笑颜从崇山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庄重。

  烟雨重重点了点头，看崇山的样子，怕是要用真本事了。

  二人道别，各自回屋。

  夭巳站在屋脊之上，朝着远方望去，余光正好瞥见这一幕。

  今日烟雨能将张史打倒，说给自己，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与烟雨这般年纪的时候，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夭巳热烈一笑，望向山河大川。

  说不定这天下以后就是他的舞台了。

  回房。

  烟雨推门而入。

  三个丫头看着烟雨的脸色好转许多，三人不再打坐修炼，释放本性调皮起来。

  深夜。

  烟雨在烛火下安静的擦拭长剑。

  三个小家伙已经玩累睡着了，屋子里生了火炉，一点都不冷。

  抚摸着长剑上细密的纹路。

  一道倩丽高挑的身影在烟雨脑海中出现。

  烟雨抿着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

  烟雨八荒泛起一种清淡的幽香，那是姑姑的味道。

  烟雨望着跳动的烛火。

  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偷偷看小书的夜晚，姑姑拿着木棍教训自己，自己为了两三个铜钱硬是挨了许多下。

  想到此处，烟雨笑靥如花。

  旋即，悲痛从心底升腾起来。

  东明城外，姑姑与三十多位半圣强者拼杀，姑姑以命相搏的模样，烟雨永远忘不了。

  泪水积蓄在眼眶之中，烟雨使劲得忍，不愿落泪。

  奈何心中悲痛，如山川大河。

  泪水夺眶而出，滴在烟雨八荒之上。

  烟雨握紧拳头。

  此生，只为姑姑报仇！

  突然，烟雨的小腹感到一阵撕裂。

  烟雨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第八道封印要破碎了？】

  烟雨赶忙细心感知。

  第八层的封印没有一点松动。

  烟雨这才松了一口气。

  丹田处，生死咒外围的封印仅剩下了八层。

  最后一层封印破碎之时，若是无法进阶至尊，便会就此殒命。

  在八荒山脉的时候，烟雨就不再奢望能成为至尊，只求能在有生之年达到能为姑姑报仇的实力！

  至于自己生死......远没有姑姑重要。

  “大哥？你怎么哭了？”

  小银贴过来，映照着烛光的眼眸，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卷起袖口给烟雨擦了擦烟雨的泪痕。

  “想我姑姑了。小银怎么没睡呀？”

  小银嘿嘿一笑道：“有点饿。”

  烟雨笑着掏出糖果。

  小银轻轻捏起一小块，贴在烟雨唇边，小声问道。

  “大哥，姑姑在什么地方。”

  烟雨张开小口咬了下去，小声道。

  “在天上。”

  小银一顿，她听懂了。

  月光洒在屋顶的白雪上，闪闪烁烁，像是一颗颗细小的晶莹宝石。

  “大哥，姑姑好看吗？”

  “好看，特别好看，世间第一好看。”

  “竟然比我都好看。那一定是个大美人。”

  小银软软歪在烟雨怀里，一口一口嚼着香甜的糖果。

  “大哥，你还是不要帮我恢复灵识了吧。我如今与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也能够修炼。可以重新培养灵识。”

  烟雨看着小银的眼睛，将手中的剑靠的远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

  小银将脸埋到烟雨的怀里，哽咽道。

  “我怕我恢复灵识之后就不认得大哥了。”

  烟雨抚着小银的秀发，“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银擦干眼泪，换上笑脸道，搂着烟雨的腰道：“大哥，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那什么公主，我就只是你的妹妹。”

  将小银哄睡后，烟雨独自登上二楼小阁。

  望月。

  清凉的空气席卷全身，二楼没有火炉，有些寒冷。

  烟雨小声自言自语道：“我只有六年时间了。若是如此，只能是徒增伤感罢了。”

  翌日朝阳，冬天橘黄。

  大雪洗刷过的天色，如同蓝色宝石一般清澈。

  团雀也从屋檐下飞出觅食，跳在枝头，叽叽喳喳。

  “小妍，力气大啦，弹弓快要扯断啦。”小银压低声音提醒道。

  昨日两个丫头睡得早，一清早就起来活蹦乱跳的，拉着小银去到院子里用弹弓打鸟。

  小青和小妍打不中，只有小银在后边帮衬着才能打得中。

  不过三人不敢跑远，只敢在屋子周边跑着玩，不然又要被大哥训斥了。

  夭巳来了。

  小妍和小青学着小银的样子恭敬行礼。

  “将军。”

  “强军......”

  “江群......”

  夭巳溺爱地揉了揉三个孩子的头，“你们大哥在还没醒吗？”

  “应该还没有，将军可以进去看看。”

  夭巳进门。

  三张粗制的木床并在一起，组成了一张大床，大床上乱糟糟的，烟雨正坐在床上，打坐修炼。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烟雨便醒了过来。

  “将军。”

  “她们说你在睡觉呢，为何你在修炼？”

  “回将军，习惯了。”

  夭巳扫了一眼，咬着下嘴唇小声道：“你们兄妹四人，睡在一张床上？”

  看着夭巳的异样神色，烟雨顿时明白了将军的深意，又联想起来魏皇城时候，崇山兄那憔悴的模样。自己唰的一下红了脸。

  “是的......但绝对不是将军想的那样。”

  夭巳眯眼靠近道：“我想的是哪样？”

  “......不知道。”

  “行了。比试一会儿就要开始了。昨夜不知道你给崇山灌了什么药，非要自己修炼，说要多撑一些时间。今日一大早就跑去战场等候。待会儿，吕不赢一到，他们俩就要开始打了。”

  “啊？这么早。”

  “就凭崇山那三脚猫功夫，能在吕不赢手下撑过三四个回合，就已经了不得了。你若不看上一看，他这一晚上恐怕就白忙活一场了。我前来催你，也是这个原因。”

  烟雨赶忙换上衣服，胡乱塞了几口饼就出了门。

  三个丫头乖巧地钻进青铜小塔。

  来到高阁，夭巳落座。

  崇山和吕不赢已经立在战场两侧。

  看到烟雨来到。

  二人皆把目光投向烟雨。

  烟雨朝着二人挥了挥手。

  “崇山兄只管打便是，我在后边为你发攻！”

  崇山嘿嘿一笑，“雨兄可要看好了，这一剑会很帅。”

  老者拱手，夭巳点头示意。

  “比试，开始！”

  崇山率先出手，剑刃映照着朝霞，折射出的橘黄色光芒为崇山的长剑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长剑直逼吕不赢的咽喉。

  “吕不赢，何所人也？”

  “回将军，吕不赢原名吕长春，魏国廉州人士，家中草屋三间，三世务农。十五岁时，通过武举，被廉州郡守收入麾下，担任司捕，主要抓捕罪犯，任职三年后，吕长春改名吕不赢，来到东梁城，如今二十一岁，通灵九阶巅峰修为。”

  “他来东梁城做甚？”

  “回将军，据他所说，是为了寻找一味宝药，助自己突破到通灵十阶。”

  “莫非三年前就已经是通灵九阶巅峰修为？”

  老者道：“正是！”

  “如此天才少年，为何廉州郡守不加以提拔！”

  夭巳心中愤懑。

  场下。

  面对崇山的进攻，吕不赢极为淡定。

  崇山知道自己与吕不赢是天差地别。

  所以就没有必要小心翼翼的，相反，越是冲动越好，借此时机发动自己的最强攻击。

  若是极为小心的防御，恐怕吕不赢举手投足之间便可让自己“灰飞烟灭”。

  崇山体内真气极速流转，手中长剑顿时被紫色真气包裹，一个巨大长剑虚影，在身后成型，一并劈下。

  吕不赢指尖轻轻一弹，手指刚刚碰触到剑身，那巨大的紫色长虚影便瞬间破碎。

  强大的冲击力自面前爆发。崇山直接被掀飞出去，正好回到原点。

  吕不赢笑道：“小友，不必担心，我让你三招便是，小友只管使出全力。”

  “吕兄爽快！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吕兄指点一二。”

  崇山收起长剑，身子渐渐升入空中。

  手心向上，只见一紫一绿，两种不同的真气在身来回流转，最终在手心凝聚出一紫一绿两个凝实小球。周围的天地真气因其恐怖的威力而抖动。

  崇山凝眉，一咬牙，手心相合。两个小球相互排斥，却被崇山硬生生挤压在一起。

  绿球和紫球，不断旋转，越转越快。

  最终。

  嘭——！

  崇山的两个手掌合在了一起。

  他的指缝中泛起耀眼的蓝色光芒。

  崇山爆发出来的气势提升了一个档次。

  手掌缓缓打开，只见一个闪烁蓝光的凝实小球托在手心

  夭巳其实很看好崇山这一击，不是相信这一击能击败吕不赢，而是这一招术式崇山自己琢磨出来的，放在同等级修士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当然，烟雨除外。

  “啊——！”崇山奋力掷出蓝色小球。

  小球贴着地面急速飞去。

  吕不赢收剑入鞘，抬起一只手掌，轻轻一抵，手臂稍稍往后一拉，以此泄力。蓝色的小球竟然被吕不赢单手接住。

  崇山欲将其引爆，却发现小球已经摆脱了自己的控制！

  吕不赢在手中把玩着小球，而后握在手心，直接捏碎。

  小球并没有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样，产生巨大的爆炸，相反，小球被捏碎的瞬间，仅仅是吹起了周围一圈雪花而已。

  【这就是通灵......十阶，甚至通天强者的实力么。】

  烟雨明显感觉到，是吕不赢刻意压制住了小球爆炸时候的气息。

  “道兄，这点手段，若是与普通的通灵六阶强者对战还可以。但还是差些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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