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林皆似霰

  华笙跳下马车，急匆匆地到了都尉府，“大人！东方大人！”

  被调到边关历练的东方凡从屋里出来，焦急地应声，“华笙。”

  东方凡搀扶着她，让她坐在凳子上，“你别急，傅兄的事，我已经派人去了。他只是假意被擒，是要和援军里应外合。你放心。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华笙甩开他的衣袖，“不！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两人片刻没有说话，华笙知道是自己冲动了，她扶着头，轻声说，“援军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子时。”

  华笙低着头，思考一瞬。在东方凡的劝说下，她回到家里等待。

  等待？

  她可不会等待！

  华笙叫上家里签了死契的仆人，每人发了一把刀，自己也拎着一把，一行人穿着黑衣在黑夜中穿行。

  华笙和护卫趴在蛮子的营帐外，等待东方凡下令。

  都尉大人做事，当然是要先取敌方首级，华笙只想先去救他！无论如何，都要先去救他，若他已死。那她就和蛮子拼了，在她力竭之时，杀一个算一个！

  子时到，东方凡率领士兵从侧边进入。

  华笙跟着护卫，从另一边翻进去。

  还不知道他被关在哪里，护卫做了个手势，指向营帐东北方向。华笙默不作声地跟过去，在打晕营帐前看守的两个后，华笙进去看到了被打昏过去的傅照君。

  护卫连忙背起傅照君，却在看见他的脸时吓了一跳。“这。”

  华笙放好他的手，跟着看过去，就看到他的脸上满是伤痕，有烙铁的烫伤，还有刀痕。一张脸血肉模糊，一部分颞骨露出，一只眼睛也被挖去。

  华笙压下心底的恐惧和仇恨，“快走！”

  他们走出俘虏营帐时，看到蛮子的中心营帐燃起大火，看来东方凡他们已经得手。一部分士兵摸到这边，给俘虏解开绳索。

  华笙跟着护卫，趁乱跑了出去。

  华笙在家里养了一个大夫，就怕傅照君受伤，如今派上了用场。大夫把一瓶瓶药粉倒在傅照君的脸上，用纱布缠好。他的头被白色的纱布完全包裹。傅照君的腹前有伤，下人退了出去，华笙在旁边辅助。

  大夫忙了两个时辰，才把傅照君的血止住，所有的伤口都包好，“接下来就是静养了。”

  华笙看着奄奄一息的傅照君，沉重地点头，“好，多谢李大夫了。去瓶子那多领些月银。”

  李大夫背着药箱走了两步，回头说，“老爷的脸上会留疤的。”

  “我知道，下去吧。”

  华笙衣不解带地照顾昏迷的傅照君，别人来她不放心。

  小瓶子看着困得东倒西歪的华笙，到底谁来更不放心啊！

  “夫人，去榻上睡会吧，奴婢在这看着。”

  华笙支着脑袋，终于没有硬撑，点点头，随着小瓶子的动作倒在榻上。

  她太累了，这一觉睡得很沉。

  隐约觉得天亮了，华笙慢慢睁开眼睛。头被包的严实的傅照君坐在她的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华笙双眼含泪，扑进她的怀里，“夫君！”

  傅照君颤抖着抱住她，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娘子。”

  寒来暑往，眨眼间，半年过去了。

  傅照君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华笙正在给他拆纱布。

  他本想装作平静的样子，可是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清晰，脸上的触感越来越明显时，他慌了。

  他按住散开纱布的手，温柔地说，“我来吧。”

  他拆开面上最后两圈的纱布，右眼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华笙，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美丽。

  华笙笑着说，“看不看的见我！”

  傅照君跟着笑，却感受到脸上不自然的褶皱，笑意戛然而止，“看得见，我的笙笙，永远那么漂亮。”

  华笙捏着他的耳朵，在他的右眼上亲了一口，“谢谢夫君！”

  “今天是夫君痊愈的日子，可要吃顿好的！小瓶子，你来！”

  华笙欢天喜地地叫来小瓶子。

  他默默走出去，一副没有事的样子。

  下人见到他，和往常一样打招呼，眼睛不敢乱看。

  他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走到河边。

  河水倒映出他的模样，房间里的镜子一周前就被收起来了。可是，他想看见自己的样子，也不需要镜子。

  真丑。

  一道刀疤从左眼划到右边嘴唇，脸颊是凹凸不平的烫伤伤疤，笙笙怎么会在这样的一张脸上留下痕迹呢。

  他的左眼被剜去了，左眼的伤疤看起来恐怖骇人。

  他长得已经不是丑了，是吓人。

  双手抚摸脸上的疤痕，水中映出一双修长的手在一张可怖的脸上。笙笙以前最喜欢这张脸了，如今他连脸都毁了。

  一股无名的邪火在他的胸口积压，为什么！收走了他的一切，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死在战场，要让笙笙看到他这么丑的样子！

  在他燥郁难耐之时，一双藕臂环上他的腰身，“在看什么？让我也看看！”

  华笙温柔的话压下他内心的躁动。

  他连忙用手遮住脸，躲在她的眼神，“没，没什么。”

  华笙转过去，拉开他的手，平静地说，“我知道，我也看到了。可是，有什么是我们不能一起承担的呢。”

  “如果我毁容了，你会嫌弃吗？”

  傅照君慢慢抬起垂下的头，坚定地说，“不会。”

  华笙满意地点头，“那就是了！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呢！”

  傅照君右眼迸发光亮，“笙笙，你不嫌弃吗？”

  她尴尬地笑笑，“其实，还是会嫌弃的。”

  “不过，只要想到是你。也不在乎了，现在嘛！嘴一个！”

  华笙抱住他，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听见她的实话，他悬着的心落下了，是啊，这么吓人的一张脸，怎么会不嫌弃呢。不过因为是你，她会慢慢习惯的。

  “现在，回去吃饭吧！”华笙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东方凡特意在饭点的时候来，傅家的饭比都尉府的饭好吃多了！

  “傅兄，看到你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也就放心了！”东方凡放下带来的一壶酒，乐呵呵地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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