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赵丽的母亲此时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老赵，这个事情我对不住你，趁着我还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不要再提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赵丽母亲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乞求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爱人说道。

  “这件事情我已经想通了。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犹豫了。而且，现在趁着组织上还没有对我做出结论，没有处理结果之前，是你离开的最好时候。你也知道，庐山会议之后，老首长下了台，我是他的老部下，也为老首长说了几句公道话，难免在路线上，受到牵连。我是绝对不会做对不起老首长的事来。所以，我将来到底会受到什么遭遇，都是未知数。但是，我相信组织上会给老首长一个说法。但是，这一天，什么时候能够到来，谁也不知道。要是等组织上给我处分了，甚至严厉的处分，到时候你再走，这辈子你在亲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如果将来我的问题组织上查清了，你在政治上，永远也抬不起头来。”赵丽亲生父亲，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妻子。

  “和你好上的人，我知道是谁。其实，他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就冲他敢看上副司令的夫人，敢放弃职业，带着你走，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有胆量，有担当的人。我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次仗，你来我往，最后，还是我们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是，这次在感情上，我失败了。是我主动交了枪，你不要有顾虑。来说说，你还有什么想法，特别是孩子。”提到孩子，赵丽的父亲突然更加庄重起来。

  赵丽的母亲听爱人这么说，眼泪收了起来。伤心的看着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完全可以当做自己的父亲，又是自己当初想要朝夕陪伴，又不得不选择离开的爱人，咬了咬牙，说道：

  “孩子我都带走，你放心，我会好好把他们养大，如果你的事情查清楚了，随时我会把他们送到你身边。”

  “这件事我看这样吧！这个事情定了以后，你们也不可能在部队继续呆下去。趁着我还保留着位置，我暗中安排一下，先让他赶紧转业，离开医院，走得越远越好。等他走后，我们把离婚手续办了。然后你再转业，去找他。这样，一来可以不让外人知道，我们为什么离婚，给外人的感觉，只是感情不和。这个事情，并不少见，别人就是嚼舌根子，也不会多想。再就是，考验考验那小子，看看他是不是真心的喜欢你，真心的可以为你放弃一切。如果真是这样，我敬佩那小子，也相信，他能够为了你，把我们的孩子培养好。”赵丽父亲对眼前就要离开的妻子说道。

  “还有，就是。女儿你带走吧。你投奔他去，以后的日子也很辛苦，带着两个孩子，目标太大，容易被人说嫌话，也难免传到部队这边来。再就是儿子大了，懂事了，和你们相处起来，也难。我的事情，我有种感觉，眼下对我的处理，不会轻易就完事。这个你放心，孩子的姑姑他们会照顾好他，等中学毕业了，我就让他去部队，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放心好了。”赵丽父亲说道。

  听赵丽父亲这么说，赵丽母亲点着头，又失声痛哭起来。

  2

  “如果你没啥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赵丽父亲说完，站起身来，向放在五斗柜那边走去。

  一会，留声机里传出了音乐声。

  “来，我们一起跳支舞吧，很久没在一起跳舞了，都生份了。”副司令走过来，拉起了赵丽母亲的手，缓缓走到了屋子中央。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跳舞的时候吗？都说你是医院的舞后，舞跳得好，歌唱得也好。随同军队参加大西南战役时候，还是文工团的积极份子。结果，那天你把我特意擦得皮鞋，踩得全是皱。”赵丽父亲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你们院长和我说，是我打动了你的芳心，你害羞着呢。“赵丽父亲不顾妻子脸上出现了绯红，继续说道。

  “我就知道，那个时候，你就没打好主意，说吧，你调到军区司令部，临走之前，你和丁院长都说了些什么。明天我就找他算账去。这媒人，不仅要管人家娶妻嫁人生子，还要保证他的爱人，真心的去疼爱她，关心她。”赵丽红着脸，说着，把头埋进了赵副司令的怀里。

  乐曲在屋内弥漫，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过往的从前。。。

  3

  赵丽父亲的部队是全国彻底解放后，才从西南回到了内地。赵丽母亲的医院随着转战南北，同样战功赫赫。

  那个时候赵丽父亲还是军长。本来参加革命前，家里有过一任妻子，是在北平上学时的同学。前往延安的时候，各自走散了。

  后来听说，她被家里抓了回去，再后来就不知所踪了。有说是逃了出来，参加了八路军，后来在战场上牺牲了。

  也有的说也到了延安，被安排到特殊部门，根本无法查到档案，本人也是不知所踪。

  也有的说，是被家里送出了国外，强迫嫁给了一个公子哥，不到20岁的女孩子，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经过短暂的休整，赵丽的父亲被安排军区参谋部。赵丽的母亲也进了城里的军区医院。

  随军医院解散前，赵丽的父亲特意前往医院。还特意去看了赵丽的母亲。

  “老赵啊，这次你去军区报到，祝贺你啊。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战争洗礼，该考虑考虑个人的生活了吧。”院长姓丁，就是警卫员张连长见到的。

  “哈哈，早就听说，战争结束后，你的部队医院可是首长们光顾的地方啊。怎么，你这个媒人，做到我的头上了。老子解放战争的时候，负过几次伤，那么多的漂亮女护士，你怎么不想着我啊。现在，人家把年轻，漂亮的都挑走了，这个时候你才想起我来。怎么，是不是我的那个门，迎不来你这个媒婆啊。”首长笑着说道。

  “哎哟，看首长您说的。这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既然我今天要当媒婆，您就先把您的首长架子放一放。老首长，交个底吧，今天来我这里，是另有打算吧。”丁院长笑着，拿出一盒茶叶来。

  “看看，您家乡的西湖龙井，知道您要来，特意准备的。本来以为战争结束了，您能回到老家去，结果被调到了这千里之外的花城。还好，我还是您的部下，还可以时不时的见到您。“丁院长说道。

  “还是你老丁有心啊。来来我看看，哎哟，这可是好东西啊。多少年没见到了。快，给我沏上一杯。要你亲手沏的，别人沏不出你这个味道。”赵军长向丁院长说道。

  “看看，这礼物还准备得着了。”丁院长说着，将原来杯子里沏好的茶水倒掉，拿来暖瓶，仔细的将盒里的茶叶，捏了一小搓，想想不对，转身又拿过来一个玻璃杯，将茶叶放了进去。开水注入后，杯子上漫起一层白雾，香气扑鼻而来。茶叶如同一叶方舟，在杯水中上下游动。

  “老丁啊，实不瞒你说。本来，我打算战争结束后，和组织上申请，要求找到我踪的妻子。可是，组织上没有同意，说新中国成立后，战争才刚刚结束，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不仅仅是我，战争中，  我们的很多同志，都失去父母，失去了亲人。有的为革命献出了生命，有的生死不知所踪。”赵军长说道。

  “既然组织上不同意你去寻找。那同不同意你重新组建家庭啊。”丁院长关心的问道。

  “我本来是说，既然这样，我服从组织的命令，生死由命吧。如果她还活着，她会找到我的，我等她。可是，领导用命令的语气明确表示说，战争结束了，我们为了国家，为了人民，牺牲得太多。现在全国解放了，组建自己的小家，就是为了更好的保卫大家。相信这个觉悟我是有的。”赵军长说道。

  4

  实际上，赵军长并没有和丁院长说实话。

  组织上也没有和赵军长说出全部的情况。

  “赵军长，今天根据你向组织上提出要找到你前妻的要求，生要见人，死要经过。针对你这个要求，我正式受中央军委的委派，与你谈话。而且是秘密的谈话。这次谈话之后，你我就不会再见，你也不需要知道我的身份和部门。”来人非常严肃的向赵军长说道。

  “你的原配妻子，她是一个好同志。当年你们在北平秘密结婚，一起去延安途中，被敌人封锁线打散后。她一个女孩子无处可去，就跑回了北平的舅舅家里，结果这件事情被她的父母知道了。她父亲并不知道她已经和你结婚，并且各级靠近党组织，为我们党在北平争取进步学生做了大量的地下工作。只是怕她出去乱跑，就想强迫他嫁给一个富商的儿子，一起去美国。您的妻子为了让她父母放松警惕，就假意答应了。还回到了上海，整天和那位公子哥出入高级场所。后又回到北平，同意一年后完成学业，一起双双奔赴美国。”来人介绍说。

  “那后来呢，他们两个去了美国没有。”听到这里，赵军长多少有些放下心来，可一股酸醋，又涌上了心头。

  “后来发生了戏剧性变化。那位公子哥也一同来到北平，来陪读。在北平，受到了进步学生的感染，也投入到了反侵略的战线中来，暗中为进步学生们提供了大量经济  方面的援助。特别是多次帮助我们地下组织营救出大批的进步学生。”来人继续介绍说。

  “再后来，您的妻子感觉到了这位公子哥的变化，经过向组织请示，决定争取这位公子哥。再后来，两个人随着一批先进学生，越过了层层封锁线，来到了延安。”来人接着说道。

  “那她到了延安，为什么不去找我。那个时候，我应当还在延安，还没有被派去前线部队。是不是他们真的好上了。“赵军长有些焦虑的问道。

  “她去了延安，没去找你是有原因的。到了延安之后，因为您的妻子，有一时间，脱离了组织，加上那位公子哥，以前在上海很有名气，是上海四少之一，组织上做了必要的审查。经过审查，您的妻子完全忠于和信守她的诺言。而那位公子哥，现在我们应当称他为同志，早在和您妻子认识之前，就已经和我们的组织上有来往。只是后来，与他联系的交通站，被南京伪政权的特务组织破坏了，所有人都没有幸免遇难。听说您的妻子在北平读书，环境相对比上海要好一些，于是就和您的妻子去了北平，目的也是想通过与进步学生的交往，能够与我们的组织取得联系。”赵军长听着，心想，这事情还真的没想到。

  “那他们到了延安之后呢。不会一直不和我联系啊。”赵军长焦虑的介绍说。

  “赵军长，您别急。他们通过了审查之后。组织上认为，二个人在保护自己，对敌斗争中，表现出了非常难得的智慧，具备优秀的潜质。于是经过很长时间的秘密训练后，被派往了白区，做秘密工作。”来人说着，突然语气异常严肃起来。

  “那她在临走的时候，也没有想和我见上一面。我也是绝对忠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啊。”赵军长有些被不信任感到委屈。

  “军长同志，不要这样理解。她是被派往白区从事地下工作，任何不谨慎，都可能导致她的牺牲，导致地下组织受到破坏，导致前线战士的死亡，甚至全军覆没。那个时候极端恶劣的形势下，象这样与亲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不能相认，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还有，今天我们谈论的这个事情，组织上考虑到您的级别，也是特别做了安排。您必须向党组织保证，绝不向外透露半点消息。”来人表情更加严肃了。

  “是，请向党组织，上级领导转达，我以党性和军人的人格担保，绝不向外界说出半个字。那她和那位同志后来怎么样了。“赵军长紧张的问道。

  ”很不幸。军长同志，您得有个思想准备。她们去了白区之后，具体的工作，这里就不说了。由于叛徒的出卖，山里一处秘密交通站被大批特务包围，他们为了销毁资料，通讯设备，引爆了事先准备好的炸药，整个山洞全被炸毁。敌人在确认山洞没有其它通道后，又在外面埋上了炸药，造成山体滑坡，彻底将山洞掩埋。后来组织上也去查找过，根本无法挖掘。解放后也去过，山上已经长满了林木，再去寻找已经是不可能。”听了来人介绍，赵军长眼睛湿润了。

  真实的情况是，赵军长的前妻和公子哥，通过了审查之后，被安排到秘密基地，接受各项训练。两个人都具有做特务的潜质，进步很快。

  5

  这位公子哥姓郭，父亲经商，叔父是伪政权有名的大汉奸。

  赵军长的前妻姓李，叫李婉珍，从祖上到父辈，到几个哥哥，是江南富贾。

  李婉珍被父亲接回家中，介绍给郭公子后，李婉珍为了打消父亲的警惕，假意应允了这门亲事。

  郭公子和李婉珍出入上海名流场所，郭公子要大婚的消息，在上海名利场上，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又听说郭公子为了追求李婉珍，跟着跑去了北平。

  于是顺着人情说好话，说郭公子这回动了真感情，为了忠于爱情，不惜前往北平，期望这次能够抱得美人归。

  又说，上海虽然风花雪月，又怎能比得上北平，青年思想前卫，追求先进文化。此去北平，不仅抱得美人归，回来之后，一定是上海滩一对佳丽。将来上海滩非二人莫属。

  又说，李婉珍可是北平一枝花，在北平，多少高官达人，皇亲国戚的公子，追花引蝶似的，逛追不舍，这次能够和郭公子喜结连理，真是天就的一对，地成的一双。将来整个江南，要属于郭李的家族。

  组织上考虑到郭公子在上海的名气，以及二人在上海闹的这一出好戏。仅仅用了几天的时间，迅速完成了对二人的审查，确认无误后，决定用特殊的方法对二人的培训。

  考虑到二人离开北平已经离开半月有余。于是安排乘飞机，突然出现在了广西。一路上由组织上派出的人选，当做朋友结伴旅游，一路上游山玩水，向外宣传二哥结束此行后，就将回到上海完婚。

  一路上，一行四人，从广西到广东，再到香港，福建，最后回到了上海。

  白天四人游山玩水。晚间，训练二人密写，密码，通讯，摔跤，格斗，熟悉枪支器械。

  为了安全考虑，在城市里休息时的训练一切都是口述，没有任何实际的教材。

  二人天资聪明，很快理论上掌握了这些基本的东西。

  走到一些偏僻的景区、山林、小镇。组织上会提前将长短枪支，通讯设备掩埋在山森里，挖出来后，就地让二人接受训练。然后再将物品原地掩埋。

  到了福建时，就只剩下郭公子和李婉珍。同行的两位同志迅速返回了延安根据地，回到根据地之后，两人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迅速派往前线。

  郭公子和李婉珍叫什么名字，具体要去哪里，他们毫无所知。

  6

  组织上这次安排二人回到上海，下达到对于李婉珍来说，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就是要忘掉他的前夫。因为，当初在北平，李婉珍的应变能力已经被组织发现，并且有培养从事地下工作的考虑。

  所以，当组织上知道李婉珍和赵军长已经私订终身的情况后，也很恼火。可又无可奈何，毕竟当时受先进思想影响，自由恋爱，成为当时一种时尚。而这些进步青年，还有一个共同的理想和追求，为了革命事业走到一起来的，公开阻拦和拒绝，恐怕会影响到知识青年的思想，他们年轻，有追求，也有思想脆弱的一面。

  但是，组织上并没有放弃，在不停的寻找机会。对李婉珍的保护很好，要求她对自己的事情，要严格保密。在公开场合上，只能保持到普通同学的关系。并且要求逐步在同学中间，表现二人之间，不可能存在任何感情的瓜葛。

  最让李婉珍难以接受的，不是让他与后来赵丽的父亲，革命军队的军长，保持距离。而是让好逐步退出学生进步组织，退出一些先进的社团群体，远离那些引领她们学习进步思想的师长。

  组织严肃谈话后，她认识到了革命不仅仅是热血，还要理智，沉着和智慧。

  郭公子虽然出没于上流社会，却也是学习经济的高材生。听说这次回上海是要和李大小姐结婚，他的叔父很高兴。

  特别是看到李婉珍落落大方，又是北平的高材生。表现出十分的喜爱和认可。

  这次组织安排两个人回到上海，还交待了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要求李婉珍忘记过去的一切，去上海，不是假结婚，而真办喜事。

  这个工作是组织上结束了对郭公子和李婉珍审查后，立刻提出来的。

  “李婉珍同志，有件任务，对于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是，又必须保证完成任务，组织上决定你和郭公子回到上海后，尽快的筹办婚礼。”来人是女工部康部长，高层首长的夫人。也是仅有的与二人接触的同志。

  “啊，这个，我已经向组织上汇报和交待过，我已经订婚了。他现在应当也在延安。我们上途被打散了。”李婉珍说道。

  “这个事情组织上已经清楚。你的诚实，得到了组织上对你的信任和认可。正是因为这样，才把这样艰巨的任务交给你。这是组织  上对你的特别的信任。”康部长说道。

  “可我们已经做出保证，非他不嫁，非我不娶，我们要做一对革命的夫妻，为了信仰，为了我们的主义，我们宁愿牺牲在战场，献出我们的生命。”李婉珍流着泪说道。

  “李婉珍同志。知道组织这样安排委屈你了。可是你想想，在前方的战场上，在敌人的白区，我们有多少同志，有的不仅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女孩的手都摸过一下，就为了我们的革命事业，奉献出自己的生命。现在敌人越来越疯狂。特别是在白区，我们的地下交通站，长时期受到破坏。在这个时候，我们极需一批特殊的人员，打进敌人的机关内部。这不仅决定我们的前方战场上减少牺牲，更决定我们的伟大事业的成败。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放弃自己，放弃自己的爱人，放弃自己的家族，把一切献给党，献给我们这个属于全人类的伟大事业。”康部长说道。

  “那我能在走之前，见他一面吧吗？”李婉珍知道拒绝已经是没有用了。除非自己放弃自己的理想，放弃两个人为革命事业不惜牺牲生命的誓言。

  “不行。组织上培养了你这么多年，相信你的觉悟，相信你对革命事业的追求，相信你为革命事业，不惜牺牲自己的誓言。在牺牲生命面，什么都可以克服。你哪怕只见他一面，就可能导致你和郭公子的暴露，就会导致上海地下组织的牺牲，就会导致，前方战场上，难以取得胜利，会有更多的人流血牺牲。”康部长坚决而严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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