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杪只是突发奇想地来这边逛逛，她也没料到冰场真的还开着。

其实未名湖冰场一般开放到下午4点，因为冰场没有灯，所以规定上必须要天黑前关闭，但因为今天是跨年夜，刚好滑冰社准备举行跨年活动，找来了几个移动的照明灯装在冰场一圈，因此和冰场运营人员做了交接，才一直延迟到现在。

不少路过的学生都加入了进来，滑冰社也临时做起了入社招新活动。

宋盏和江云杪沿着坡走下去，看到场地中心有不少学生正在玩拉火车，就是一个技术好的滑在前面带着，其他人跟在后面拽着前一个人的衣服滑，活动其实挺危险，但大家技术都不赖，观赏性很好。

领头的人全副武装，脚上还绑了夜光灯，滑起来异常酷炫。

“同学，我们马上收摊了，明天再来吧。”

在靠近租鞋的地方，支起了一个桌子，两名滑冰社的同学正在进行收尾工作。

不过现在已经11点40了，还有20分钟就是2009年了。

宋盏问道：“你们0点结束么？”

滑冰社同学说道：“嗯，这也就剩20分钟了。”

江云杪央求道：“20分钟也行，让我们滑一会儿吧。”

滑冰社的同学为难道：“可是穿冰鞋就要一会儿……这，我们都已经在收了……”

江云杪习惯性地拉着宋盏的衣角，说道：“你想想办法呢？”

江云杪的求助让宋盏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想了想走过去，偷偷给滑冰社同学塞了300块钱。

“你这……”滑冰社同学左右看了看。

宋盏说道：“我们就滑一会儿，不耽误咱们结束，新年了，这是我们的入社费。”

“同学行个方便吧？”

滑冰社同学犹豫了一下，旁边的另一个同学说道：“行，那边有几双冰鞋还没收，你们挑两双合适的。”

“会滑吧？”

“会，谢谢啊。”

宋盏带着江云杪过去穿鞋，滑冰社同学低声道：“梁哥，我不是图他这钱……”

另一个同学说道：“我知道，行个方便罢了。咱们不同意，他们也能找到同意的，说不定社长还得过来。”

“真的假的？”

“嗨，这个男生我不太熟，但是那个女生，你不知道她是谁么……”

两人的小声嘀咕宋盏和江云杪不清楚，他们正专心地穿着冰鞋。

这是江云杪第二次穿冰鞋了，但还是不太会，冰鞋属于老旧款，鞋带需要大力气蹬紧一点。

宋盏穿好后，看江云杪穿了半天还是松松垮垮的，俯下身说道：“我来吧。”

江云杪说道：“不用我可以……”

宋盏只顾低头去帮她系，江云杪便不再说话。

这一刻仿佛和过去的某个时刻重合，大灯昏黄如那日的夕阳一样。

江云杪看着宋盏熟悉的动作和背影，一阵恍惚。

“系好了，起来吧。”

宋盏起身道：“尝试动一动，我们就在边上滑一滑，不要去掺和中间那帮人的活动。”

“好。”江云杪听宋盏的。

“还记得怎么滑么？”宋盏问道。

“嗯。”江云杪回忆道，“双脚平行或外八。”

“目视前方，不要只看着脚下。”

宋盏点点头，江云杪很快就找到了感觉，这次她没有摔倒，很快就滑出去十几米远。

虽然冰场周围有灯照着，但并没有覆盖到所有角落。

江云杪滑出去十几米后，万分得意，但忽略了自己进入了一片暗处，更忽略了她对昏暗和幽闭的某种恐惧。

未名湖冰面并不完全平整，江云杪一个不慎，便要摔倒，她下意识喊着宋盏的名字。

落地前一刻宋盏将她扯住。

“我在这。”

江云杪松了一口气，似乎每次只要需要，宋盏就会出现。

周围环境灯光分布不均，冰面没那么平整，宋盏不敢离江云杪太远，只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滑。

江云杪有宋盏保驾护航，滑得异常开心。

场地中间滑冰社活动玩得热闹，场地边缘宋盏和江云杪并不参与，两个人只在自己的世界里彼此搀扶。

换鞋的地方有一个音响，一直在播放着音乐烘托气氛，此时切到了一首老歌——关淑怡的《重逢》。

（想走回过去的世界）

（那里有你我不变的誓言）

（莫怪人世间多变）

（只笑我太相信你给的诺言）

（终于习惯在黑夜）

（才能够面对自己的伤悲）

（如今你的新世界）

（他是否比我对你更好一些）

音乐响起，来自久远年代的声音，好像把人拉入了那个白衣飘飘、你追我赶的时代。

（谁都不算辜负谁）

（只能说既然爱过就别后悔）

（如果能让你重新选择）

（陪你到老的人）

（她会不会是我）

音乐意外地应景，江云杪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宋盏，想到了那个叫卫泠然的女孩，还有叶一真这个名字。

她想到了自己为宋盏彻夜难眠的夜晚，想到了很多很多。

（曾经为你疯过为你错过）

（为你淋湿在无人街头）

（我为你痛过为你哭过）

（不管这世界怎么笑我）

江云杪慢慢停下来，宋盏问道：“滑累了么？”

江云杪摇了摇头，看向黑暗中宋盏明亮的眼睛，说道：“我答应了不再见你，但这个世界好像太小了，我们总能遇见。”

宋盏说道：“是啊，世界太小了。”

江云杪继续说道：“未来还有四年的时间，我们都要在这个校园里生活，想要不见面是不可能的。”

“宋盏。”江云杪犹豫后说道，“对于你，我想了很久。”

“我这段时间一直恨你，也怨你，尝试忘记你。”

“但我发现很难，真的很难。”

“我发现你已经侵入了我的生活，我闭上眼睛周围都是你的影子。”

宋盏受不了江云杪的眼神，他感觉到自己做了世界上最大的恶。

“如果抛开你和其他女孩之间的事情，你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一个让我着迷的男人。”

“我这段时间尝试回避你，我不去和你报过的社团，不去你常去的食堂，走教学楼的侧门与你错开，把自己投入到那些你不会出现的地方。”

“我以为不见就够了，但往往又会在哪里碰头。”

“这是爱情终结后最终的归宿么？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寻找答案。”

“后来我看到一场话剧，曹禺的《日出》，里面陈白露说‘这么好的男人做丈夫太可惜，还是做好朋友吧’。”

“后来圣诞节参加那场狼人杀活动，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江云杪露出了一抹释怀的笑容，邀请道：“宋盏，我们抛弃过去，抛去曾经的恋人身份，成为朋友，好么？”

宋盏沉默了，而音乐还在继续。

（我为你疯过为你逃过）

（为你冲动的放弃所有）

（我这样问过）

（是否只能默默的看你远走）

宋盏看向江云杪的眼睛，似乎想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么？”宋盏问道。

“嗯。”江云杪低头看地上的冰鞋，“你也可以拒绝。”

宋盏说道：“好，那我们就成为朋友吧。”

“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江云杪见宋盏同意了，笑道：“你答应了？”

“嗯。”

两个人都如释重负，在这一刻，好像某种相处间小心翼翼的背德感消失了。

“10”

“9”

“8”

“7”

宋盏和江云杪听到了读秒声，一齐看向场地中心，原来是大家在迎接新年的到来。

“6”

“5”

“4”

“3”

“2”

“1”

“二零零九年了！”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新年钟声，而远处一只五颜六色的烟花越过博雅塔的塔顶，炸亮了夜空。

江云杪看着站在旁边的宋盏，抬起手说道：“San  Nin  Fai  Lok（粤语：新年快乐）。”

宋盏也抬手，和她击了个掌：“新年快乐。”

两人欣赏着烟花和明月，过去的一年美好又难过，但已经过去了。

成为朋友，未尝不是新的开始。

但在江云杪和宋盏的心里，2008年将永远值得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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