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离开巷子后，一路琢磨着张说的话，倘若他真的能为自己所用，那也算是在黑白莲之间钉入了一颗钉子，只是这颗钉子到底合不合格，还有待考验。

  回到木槿巷，进了大门便看到刘先生在等她。天气太热，刘先生让锦绣在垂花门外的那棵梅树下支了个桌子，正靠坐在藤椅上喝茶。

  程雅进门坐在旁边的藤椅上，喝了口茶，吃了两块点心才想同刘先生吐槽一下今日的辛苦，却发现他眼下已经如同墨染一般了。

  哎，出来混的的都不容易！

  这几日，锦绣热衷做各种口味的凉面。程雅刚想再吃两块点心，锦绣就把凉面端上来了。

  一边放菜一边同刘先生说道:“先生一块儿吃点吧！”

  刘先生点头谢过，抱过碗就开始吃。

  今日做的是酸汤凉面，酸辣开胃，一碗下肚便驱散了今日的闷热劳累。

  两人都饿的狠了，每人吃了两碗才停了筷子。

  刘先生漱了漱口，喟叹道:“这家常的凉面真是吃的舒坦！”

  程雅喝了口茶调侃道:“改日见了大嫂，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让你吃的不舒坦了？”

  刘先生一下直起身子，有些紧张的埋怨道:“义妹也忒不讲义气了，我到今天才抽了个空出宫，家都没回就跑来看你，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你要记住，先有兄妹，才有姑嫂！”

  程雅一抱拳道:“多谢义兄赐教！义兄的意思是，我今日的劳累都是拜皇上所赐，与义兄无干。”

  刘先生听程雅一下就掰扯到皇上身上去了，敛了神色敲了敲桌子道:“慎言！”

  程雅不耐，挥着手道，“知道了，我出去又不会说。”

  刘先生摇了摇头，程雅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口不择言了些。见她打了个哈欠，满脸的疲惫，想到他从在西江县就没怎么好好休息一日了，语气也软了下来，

  “义妹，你我这几天都累了，我便直说了。这两天暗查司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不必顾忌，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做。正好这几日国丧休朝，即便有人上折子弹劾，也会被压下。本来暗查司的名声就不好，朝堂里的大多数人巴不得暗查司里内斗，他们也好轻松一些日子。”

  程雅敷衍的点头，谁都喜欢坐山观虎斗，她能理解。

  又听刘先生接着道:“这两日，成国公一直闹着要见程霈，这事你如何看？”

  想到成国公将来定是会后悔见到程霈，程雅就觉得开心，“今日天有些晚了，明天晚上，我便让成国公如愿。”

  看着程雅脸上的跃跃欲试，刘先生无奈的摇头叮嘱道:“到时你且看顾些，别让成国公受刺激太多。”

  程雅笑道:“兄长放心，定不会有事的。”说起成国公，程雅就想起了华阳郡主，她还有一个疑惑未解呢，“义兄，华阳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刘先生摇了摇头，“不知道，卢氏和华月还有安庆郡王都不知道。华阳有身孕，且从别人的口供中看出，她对鬼蜮内部的事情参与并不多，因此没有给她用药。她腹中的孩子确实无论如何都不肯说。我朝律法，不得对孕妇用刑，所以暂时到也不好追究了。”

  程雅觉得有点可惜，如此看的话，这孩子的父亲应该是对华阳极其重要了，到底会是谁呢？

  “义兄可查了她接触的人，是否有怀疑的人？”

  “没有，从东山别院下人中得到的口供中也没有问到值得怀疑的人，倒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

  “这也太神秘了吧！”程雅道，“只怕越神秘，结果越让人意想不到。”

  程雅手指轻叩着桌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刘先生看着她愁容满面的样子道:“你也别太忧心了，慢慢来，总有拨开云雾的那一天。”

  “嗯，那卢氏和安庆郡王是怎么回事？”

  刘先生摇了摇他那柄漏风的羽毛扇，发挥了他说书先生的口才，给程雅讲了个故事。

  原来，这每一任的鬼蜮之主都是卢氏后人。只是他们也有个规定，凡卢氏后代成年之前皆养在普通人家，身边自是跟着鬼蜮的人悉心教导。

  这卢氏风华是养在永州一户商人之家。这户人家也是姓卢，家里做丝绸生意。有自己的桑田，蚕场，织染厂。

  卢氏出生之前，鬼蜮便为她选好了这户寄养人家。卢家二房的夫人嫁进门一年后有孕，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生产日期与卢氏的出生日期相近。

  待卢氏的生母即将生产之时，也早有人给卢家二房的夫人用了药催产。

  两人于同一天生下孩儿。只是那卢氏夫人生的是个男婴。

  早就安排好的人手将两个孩子调换。从此，卢氏风华便成了永州卢家二房嫡长女，而他们真正的嫡长子则在静安寺长大，成了静安寺最后一代方丈，了然大师。

  卢氏不愧风华二字，天生丽质，风华绝代。成为永州内外有名的美人。

  十六岁那年，与出门游历到永州的安庆郡王一见钟情。彼时，安庆郡王家中已有娇妻幼儿。

  卢氏当时年幼，一颗真心都扑到安庆郡王身上，也不在乎名分，况且，以她商人之女的家世，也是做不了郡王正妃的。

  卢氏为了给安庆郡王做妾，几乎与卢家决裂，毅然孤身一人跟安庆郡王到了京城。

  女子十六岁及笄，这本也是卢氏该回到京城的时候。与安庆郡王的风流韵事也是卢氏回京的遮掩。

  卢氏进了安庆郡王府，一人独宠，王府后院形同虚设。

  卢氏作为鬼蜮下一代的主人，必然是不能久在王府后院留连。恰好，卢氏有孕，十月怀胎生产时，便借着难产之名假死回了鬼蜮。

  安庆郡王确实待卢氏情深，卢氏假死的那几年，他有几次都差点殉了情，后来，看着一日一日长大的华阳郡主，终是舍不得放下闺女，再没有踏入后院一步。

  后来卢氏掌权，鬼蜮之中无人敢管束与她，她才又与安庆郡王有了来往。

  在华阳十三岁那年，卢氏又生下了次女华月。卢氏遗憾未能陪伴华阳长大，执意将华月留在身边。可是鬼蜮的规矩不能无视，她便隐瞒了与华月的母女名分，只以师徒身份养在身边。

  卢氏喜欢茶花，尤其十八学士。那一年，南平郡王府里的十八学士开最是丰盈，为此，还举办了赏花宴，邀请了全京城的勋贵高官参加。

  安庆郡王还同南平郡王讨要了两盆，放在与卢氏经常会面的别院中，那一夜，卢氏伴着十八学士月下翩翩起舞，安庆郡王抚琴相和。两人虽都已过了不惑之年，生了两个女儿，感情之酒却越酿越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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