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身着暗查司司主的官服，外边套了一袭素衣，沿着皇宫边上的夹道一路往北，走到北边的大安门附近，往东十几丈的的转角上，开了一个桐木小门，这便是暗查司的后门。

  后门处此时无人看守，进入门内，便是一处小花园。盛夏时节，花团锦簇，旁的不说，这花园子打理的真不错，一大早燥热的阳光都被驱赶了不少。

  绕过花园子，便是一处大堂，大堂里外，暗查司里所有的人套了素衣，正聚在一起。

  卢明忠的心腹手下黑莲站在最前面，丧钟敲响后，宫里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卢明忠殉葬，这对他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卢明忠与他来说亦师亦父，若是没有卢明忠，他也不过是个山野间的野孩子，打一辈子猎或者做一辈子工。虽说当初是他和姐姐救了卢明忠，可更是卢明忠救了他们姐弟俩，给了他们不一样的人生。

  听到卢明忠的死讯，黑莲忍住了巨大的悲痛，压下冲到眼眶的泪水，召集了暗查司所有人，换上素衣，等在大堂，迎接新的暗查司司主。

  看到程雅过来，黑莲带着暗查司一众人等拱手行礼，“属下等见过司主！”

  黑莲的长相倒是与程雅见过的画像极为相符，虽已近不惑之年，但一副儒雅的模样，只是肤色略有些黑了些，倒也算是一个中年美大叔的形象。

  他的脸色平静，看不出一点悲伤之意，倒是个能忍的。

  程雅笑的和蔼，“诸位请起，本官初来乍到，以后还望大家精诚合作，打理好暗查司。”

  程雅说的轻松，下边那群原本忐忑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早前宫宴上的事大家都听说了，都以为程雅定是个心狠的，如今看来倒是个平易近人的。

  黑莲和白莲作为卢明忠的心腹，两人一个管着行动，一个管着情报，总揽着暗查司的大权。

  程雅并不打算动他们，有的时候大动干戈，不如静观其变。

  黑莲上前拱手道:“属下等定会做好分内之事，竭尽全力辅助大人！”

  并不在意黑莲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面上这戏还是要演下去的，程雅走到近前一步，拍了拍黑莲的胳膊说道:“有黑莲大人这番话我也就放心了，奥，对了，白莲在哪里？”

  黑莲心一沉道:“禀大人，白莲在宫里处理卢司主的后事。”

  程雅点头，“应该的，你们与卢司主渊源颇深，此番他去伺候大行皇帝，是为尽忠。司里的事情你也可以先放一放，去送一送卢司主。”

  黑莲心中揣测程雅说这话的意思，是将他支出去，趁机夺权，还是真心？他有些拿不定，回话便有些慢了。

  程雅也不着急，慢慢踱回正坐等着。有个三十岁的中年男子给端着茶盘进来，将茶碗放到桌边，“大人请用茶”。

  程雅点头，说了声“多谢”，底下的人有半数都被这声多谢惊了一下，在暗查司中，他们这一群人中有资格给司主倒茶的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得司主一声谢的更是没有。

  感受到他们的目光，程雅很快了然，也不在意。

  黑莲最终还是决定去给卢明忠送行，毕竟，若是现在赶去，或许还能见上卢明忠最后一面，由此可见，他们关系果然亲厚。

  黑莲离开前，让人抬了六个大箱子进来，一一打开，满满六箱的册子。

  黑莲态度很是谦卑，“大人，这些都是最近司里亟待处理的事宜，因着这几日卢司主都宫内侍疾，这些都耽误下来，还请大人尽快批阅。”

  底下的人都微微抬头瞄着程雅的表情，想看看她会如何。

  程雅看着满满六大箱，轻声笑了，她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有烧，这帮人倒是等不及了，这下马威给的真够大方。

  随手拿起一本，是某处县令收受贿赂十斤牛肉，再拿起一本，是某个知州纳妾只给了五两聘礼，竟是这鸡毛蒜皮的事。

  程雅笑道:“看来以往卢司主着实辛苦了，这些就放这里吧！黑莲副使，你去忙吧！”

  黑莲走后，程雅便让大家都散了，各自去忙。

  送茶的中年人离开前同程雅道:“小人吴海，大人有事可直接吩咐小人去做。”

  “你就是吴海，你原先做什么？”程雅问道。

  “小人原先负责归档。”

  程雅点头，指着那六个箱子道:“你把这些分类整理出来，然后叫各处的主事来见我。”

  吴海看着满满的六个箱子皱眉，“大人，这些东西？”

  “我知道，这是他们给我准备的见面礼，我也不是不懂礼的人，总得礼尚往来吧！”程雅无所谓的道，这些人，出招总比不出招的好。

  留了吴海整理东西，程雅随意溜达。

  暗查司的各处都很安静，唯有一处院子里面传出鸟鸣阵阵，程雅循着鸟鸣声走近。

  掩映在一片竹林之中的院子看上去并不大，院门紧闭，门口还有两人看守，见到程雅过来亦是恭敬行礼，只是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程雅看着两人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其中一个瘦长脸的高个道:“回大人的话，这里是卢司主平日休息的院子。”

  程雅点头，指着院子道:“我能进去看看嘛？”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瘦长脸说道:“还请大人恕罪，这个院子没有黑莲大人的同意，属下们不敢放任何人进去！”

  “我也不行？”程雅又问一遍。

  两人重重点头。

  “这个院子只有你们二人守着吗？”

  “还有两人！”说话的这个是一个小圆脸，很可爱的脸型，可惜长了一双三角眼，但有了贼眉鼠眼的感觉。

  “那你们四个人都是一个意思？”

  “请大人恕罪！”两人跪倒在地。

  程雅转身边走边说道:“既然如此，我自也不会为难你们。”

  程雅退后两步，看着院子叹道:“这处院子想必也是卢司主喜欢的吧！”

  瘦长脸将见程雅没有进去的意思，说话也便放松了些，“是，卢司主在的时候，除却处理公务的时间，大多都在院中。”

  听着里面传来的各种鸟鸣，程雅又问道:“卢司主喜欢鸟？”

  瘦长脸不清楚程雅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想到天亮前宫内射杀的那只飞鸟，想必便是出自这个院子吧，程雅嗤笑一声道:“斯人已逝，这个院子即是卢司主的心爱之处，那便也应该给他一并带上，你们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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