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胆战心惊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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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里的观众都被请到了后面去问话,戏台上,穿着一身虎皮戏服的死者,已经被搬起来,仰躺在台面上。
演武松的那个戏子显然被吓得不轻,一直瘫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眼神里尽是恐惧。
贺境心几人因为和宋钺的关系,没有被请走,而是留在了大堂之中。
蒋县丞几人脸色很不好,他在心里把杀人凶手骂了十万八千遍,恨不能把对方的祖宗都拖起来打一顿!
昨天给宋大人接风,结果闹出跳河的事情,跳河的人还是那么个脏污之人。
今天好么,直接来个大的,直接玩出了人命!
蒋县丞都不好意思说这是巧合,哪有这种巧合的!
更要命的是,两次还都是发生在宋大人的妻子贺境心的眼皮子底下。
贺境心本人,同样不认为这是巧合。
照理说,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宋钺调到阳直县当县令,聪明人都会收敛爪牙,不给疯批皇帝发作的理由。
所以在贺境心原本的预想之中,宋钺上任之后,至少半年以内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但现在,人命案都出现了。
贺境心看了蒋县丞一眼,对方的脸色很难看,想来现在接到命案消息的那些世家,心情同样都不是很好吧。
贺境心往前走了两步,那边仵作已经验尸完毕。
“大人,死者手足皆有绳索捆绑的痕迹,应该是被人吊在半空,之后绳索断裂,头部朝下坠落而亡。”仵作道,“从死者身上的捆绑痕迹来看,死者被吊起来之后并未挣扎,应该是之前就处于昏迷状态,死者的脖子后面有瘀黑,应是被人敲击后颈,导致窒息昏迷。”
宋钺皱着眉头抬起头来往上看去。
这栋茶楼一共有上下两层,中空挑高,站在台子上能一眼看到二楼的屋顶。
二层的屋顶很高,屋顶上悬挂着五颜六色,长短不一的布条,这些布条上花纹不一,应该是用来装饰戏台的。
宋钺目测了一下,从二楼的屋顶到戏台的地面,应该有两丈,这样高的高度,人被绑在上面,再切断绳索,让人坠落下来,脑袋先着地,的确能让人直接殒命。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这人到底是怎么被放上去的?
宋钺扭头看向站在一边,一直擦着冷汗的茶楼东家,“我能上去看看吗?”
“自、自然可以!”东家哪敢有异议,他心里直骂晦气和倒霉,到底什么人要害他,在他这茶楼里杀人!
茶楼的东家姓冯,冯丙泉乃是王家的家生子,替主家打理这家茶楼,他也算是有点本事,一直以来都不曾出过什么问题,他现在忧心忡忡,担心主家嫌弃他办事不力,把他从这茶楼赶走。
冯丙泉在前面带路。
茶楼的二楼一圈都是雅间,闹出人命的时候,二楼的雅间里自然也是有人在看戏的。
不过这会儿,二楼雅间的客人也都被叫了下去,要交给县尉和主簿还有捕头一起问话。
这会儿二楼是空的,并没有人,显得十分的安静。
贺境心也跟在后面走了上来,她盯着二楼的屋顶看了一遍,因为中间空出来的那一圈还挺大,站在二楼的圆形回廊上,要把人挂上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想办法到房梁上去看一眼,找到捆绑死者的绳索痕迹。”贺境心道。
宋钺问冯丙泉,“可有梯子?”
冯丙泉忙道:“有的,大人您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冯丙泉跑下楼去找梯子去了。
贺境心走到宋钺身边,宋钺眉心皱着,他偏头看向贺境心问:“命案发生的时候,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贺境心摇了摇头:“我们逛到这附近,影心看到这茶楼里在唱戏,她想看,我们就进来看戏,当时没有任何预兆,轮到老虎出场的时候,那人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有没有可能,凶手是二楼的客人?”宋钺忽然问,“一楼那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割绳子不太可能,而且我们看过了,没有找到绳子,但二楼全是雅间包房,若是凶手藏在二楼的包房里,从里面割断绳子,趁着混乱再收走绳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说的有点道理。”贺境心道。
此时,冯丙泉气喘吁吁地扛着一个梯子上来了。
宋钺让冯丙泉将梯子架到房梁上去,然后他撸起袖子就往梯子上爬。
一回生二回熟,当初在谢府爬那么高的梯子,他双腿都在发抖,如今这个梯子,可能是因为矮了不少,宋钺往上爬的时候倒也不是很怕。
冯丙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刚打算说他上去看看,宋大人就嗖嗖两下爬上去了,他看的心惊胆战,就怕宋大人出点什么意外,毕竟梯子虽然架在上面,但下面是悬空的啊!
万一摔下去,不就步了那个摔死戏子的后尘吗?!
但他不敢出声,害怕自己发出点声音惊扰到宋钺。
宋钺爬到了上面,近距离地看着房梁,房梁上有不少灰尘,也多亏了这些灰尘让他很快就注意到,房梁上面有一段没有灰尘的地方,有两处勒痕,看样子死者的确就是被悬挂在房梁上,而在底下应该到老虎出场的时候,有人切断了绳索,死者坠落而亡。
“房梁上除了绳索的勒痕,还有其他的吗?比如手指印或者是脚印之类的?”贺境心仰着脖子问。
宋钺仔细看了看,“有,但比较凌乱,不太好辨认。”
“你低下头看看,勒痕所在的位置,是不是就是对着死者坠亡的位置。”贺境心又道。
宋钺闻言,直接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宋钺:!!!
宋钺吓得双手死死抱住了房梁,刚刚一直在往上看,他都不知道,站这么高这么可怕!
这和在谢府爬梯子还不一样,这是悬空的!
而此时,站在下面的蒋县丞也终于发现了宋钺竟然抱着房梁,悬在半空,顿时吓得心脏都差点停了!
“宋大人!”蒋县丞惊叫一声,“我的老天爷,您怎么跑那上面去了!您别动,千万别动!我这就来救你!”
蒋县丞扭头就往二楼跑去。
宋钺本来就因为这么高的高度,吓得腿都软了,蒋县丞这么咋咋呼呼的一喊,宋钺顿时更慌了。
“别怕,别往下看,你抓着梯子,慢慢往后退,速度慢一点,脚踩实了。”贺境心看出了宋钺的害怕,眼中多了几分担心之色。
宋钺抬了抬脚,然后他快哭了,“贺大丫……我……我有点腿软……”
“大人!我来了!”那边,蒋县丞拿出了最快的速度奔上了二楼,他跑到梯子边上,一脸担心焦急,“大人,下官来救你!”
蒋县丞说着,伸手就按住了梯子,梯子顿时就晃了一下。
“别动!你别动!”宋钺顿时喊道,“你撒手!”
宋钺试着抬脚,往下踩,他哆哆嗦嗦地踩在了下面一层的横杆上,他站稳之后,感觉自己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楼下,贺影心和张满仰着脖子看着挂在梯子上的宋钺。
贺影心看着速度堪比蜗牛的宋钺,叹了一口气,她走到花明庭身边,扯了扯花明庭的衣袖,“花叔,你帮帮我姐夫呗,我感觉他快吓哭了。”
张满:……你可真是你姐夫的好小姨子。
花明庭被贺影心拉到了台子上,她对着花明庭这样那样说了一通之后,花明庭双脚点地,刷的一下腾空跃起,他抓住垂下来的一根长条布幔,借力向上,直接抓住了梯子。
“诶诶诶诶!”宋钺本就小心翼翼地在往下挪,花明庭抓住梯子的时候,梯子猛地晃动了一下,宋钺脚下踩空,整个人一阵失重,他心下惊恐,下意识扭头看了贺境心一眼。
完蛋了啊,这么高,他肯定要被摔死了!
就在宋钺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花明庭已经伸手圈住了宋钺的后背,带着他借着帐幔的力道,悠悠然落地了。
所有人:!!!
贺境心此时堵在嗓子口的那声“宋钺”才堪堪喊出来,她身体率先做出反应,转身就往下跑,跟着她一路跑的还有吓得心脏都要停跳的蒋县丞和冯丙泉。
贺境心一路跑下去,她跑到宋钺面前,看着毫发无伤的宋钺,顿时松了一口气。
宋钺此时大脑都还有些懵,身体一阵阵地脱力,今天是他冲动了,他应该再准备充分一些再去爬梯子的,他把这次的教训记在心中,对着花明庭道:“谢谢花叔。”
花明庭:“抱歉,刚刚是我没打招呼直接动手,吓到你了。”
“是我的问题。”宋钺道。
宋钺缓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过快的心跳终于慢慢平息下来,而此时,许县尉和主簿那边的问话已经完成了。
“死者名叫田成,二十有一,今天来的戏子,都是从城东戏园子请来的,他平常人缘挺不错,每次领了赏钱,很是大手大脚,他对认识的人挺大方。”
“田成是打小被卖进戏园的,无亲无故,也没有娶妻,平常不练戏的时候,喜欢去花街,有个相好的花娘。赚到的钱除了吃喝,都给了那花娘。”
“在这出戏开演之前,演武松的那个武生还和他打过招呼,因为这出戏演过许多次,大家都很熟悉,所以并没有再对戏。”杨捕头将刚刚自己查到的东西汇总,回禀宋钺。
“今天戏班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宋钺又问。
“应该是过了午时,未时初来的!”边上的冯丙泉回话道,“这才是下午第一场戏,后面本来还有两场。”
“田成来的时候,你们看到他的样子,是上妆之前还是上妆之后?”贺境心冷不丁地开口问。
冯丙泉愣了一下,“这我倒是没有注意。”
“是上好妆的。”有个声音响起来,是演武松的武生李大文,“我们用过晌午饭,要来茶楼的时候,一开始没找到田成,后来看门的孙老头说,田成先走了。我们到了这儿,着急忙慌的做准备,田成来的时候已经扮上了,他要躲在帷幕后面,开始有一段戏没有他。”
“田成可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仇家?”宋钺问。
李大文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吧,我没有听说过他得罪什么人啊。”
“去让人搜一搜二楼的雅间里可有什么异常。”宋钺对着捕头道。
捕头领命,带着几个衙役去二楼。
此时贺境心却蹲在田成的尸体边上,田成是脸朝下的,脑袋被摔得瘪了下去,脸上一片血肉模糊,根本无法辨认五官。
“你来一下。”贺境心回头看向李大文。
李大文愣了一下,但还是哆哆嗦嗦地走到了贺境心边上,“夫人有何吩咐?”
贺境心指着田成的脸问:“你能确认他是田成吗?”
贺境心这话一出口,场上几人都愣住了。
宋钺却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长安城的花轿碎尸案,当时尸体被砍的乱七八糟,最后证明死的并非是傅棠。
眼前这具尸体,面部一片模糊,连脑袋都摔破了,只凭一身老虎的扮相就指认是田成,好像也不太行。
“这是……”李大文本想说这就是田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境心问了这问题,他再看向尸体,也有点迟疑,他也不敢多看,正常人都不会想要看到这样一张脸,“我不确定,身形的确是他没错。”
“把尸体带回县衙。”宋钺道,“去传田成的相好花娘,让她来认尸。”
而此时,捕头带着衙役把二楼的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甚至还打开窗户往下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遂带着人下了楼。
众人回了县衙,而领命去找花娘的衙役也去找了花娘。
县衙的停尸房里,仵作要进一步验尸,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死者浑身的脏器也摔烂了,更是有肋骨刺穿了皮肉支棱了出来。
宋钺守在停尸房外面,一边等仵作验尸结果,一边等花娘来认尸。
花娘来的不算慢,那花娘看起来不算年轻了,脸上涂着厚厚的粉,抹着胭脂,穿着一身桃红色衣裳,头上戴着绢花,应该是在花楼里呆久了,浑身带着一股子风尘劲儿。
衙役将花娘领进了停尸房,花娘见着尸体,顿时吓得尖叫一声,但许是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她很快用手捂住了。
“姑娘,还请你认一认,这是不是田成。”捕头道。
花娘浑身都在发抖,她不敢看那血肉模糊的脸,也不敢看那惨不忍睹的尸身,“可是这样,我也认不出来啊!”
“田成身上可有什么特别的胎记之类的?”宋钺也不忍为难花娘。
花娘哭着想了想,“好像有……他心口有个红痣。”
仵作去检查花娘子说的心口红痣,然而那个地方,正好被一根刺出来的肋骨穿透,血肉模糊的,根本无法确定是不是有红痣。
“大人,不如请二皮匠。”仵作此时忽然开口道。
宋钺愣了一下,“是了,咱们阳直县有二皮匠吗?”
“有的,手艺还很不错。”仵作道。
二皮匠,也叫缝尸匠,无论多么惨不忍睹的尸体,都能缝合修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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