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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贺境心是故意的


贺影心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姐姐,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夜色里。

  她伸手拉了拉贺境心的衣袖,才发现姐姐的衣袖已经被露水打湿了。

  贺境心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妹妹影心手里提着一盏灯,站在自己身后,她泛冷的眸色和有些僵硬的表情,变得和缓下来。

  “怎么起来了?”贺境心伸手,捏了一下妹妹的脸。

  贺影心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姐姐捏在自己脸上的手,随后又抬眸看向姐姐的脸,小姑娘眼中,带着一抹忧色,“姐,我们真的可以吗?”

  贺境心那张晚娘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不可以也得可以,毕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贺影心闻言,却叹了一口气,“睡吧,就算睡不着,也闭眼歇一会儿,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好。”贺境心没有拒绝,她揉了揉妹妹的脸,小姑娘手里的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让这稍稍有点凉的秋夜,也多了那么一点暖意。

  *

  另一边,宋钺走在回去的路上,此时已经是宵禁,他一路避着人,朝他租住的永宁坊走。

  他一边走,一边在脑中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宋钺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太对。

  但他一时半会儿,又抓不住那个点。

  左相之女傅棠,已经死了有三天了,尸体用冰保存在大理寺中,一日不破案,尸体就一日不能下葬。

  这个案子,老百姓觉得诡异,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新娘子大卸八块,根本非人力所能及。但放在聪明人眼里,这个案子“人力”不能及,“权力”可以。

  大理寺和刑部,都明白这一点,动聪明的避开了,所以最后这么大个案子,竟然可笑的,交到了他这么个小小的大理寺丞的手上。

  皇上让三天破案,可这个案子根本就是一个破不了的案子,他接手之后,顺藤摸瓜的,就查到了贺境心的头上。

  几个月前,贺境心的一句夺命吉时,竟然一语成谶。

  他总感觉,这是有人想要让贺境心成为替罪羊,毕竟这么大个案子,上头需要交代,当日目睹了这一切的长安城老百姓,也需要一个交代!

  初时,宋钺觉得荒唐,这么大个案子,一个女子如何扛的下来?

  但很快,宋钺意识到了一点,贺境心不只是一个女子,她是长安城里,新晋的贺大师,她在百姓眼中,就是能沟通神明,知悉过去与未来之人。

  傅棠之案,不是“人为”,那就推脱到“鬼神”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宋钺当时,后背惊起了一身冷汗。

  看似荒唐的栽赃手段,却偏偏在另一种层面上,可以说得通!

  一个初来长安城不足一年,毫无根基的相师,简直就是顶锅的最佳人选!

  宋钺在查出贺境心的时候,本该和所有人预料中的那样,将贺境心捉拿归案,将傅棠一案,扣死在贺境心的头上,可坏就坏在,宋钺认识贺境心,非但认识她,还相当了解她。

  宋钺觉得,贺境心必不可能是凶手,但糟心的是,他竟然接着又查出贺境心在傅棠出嫁当日,甚至就在出嫁前一个时辰,去过左相府。

  宋钺虽然心里笃定,贺境心不可能是凶手,但他同样怀疑,贺境心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他以前和贺境心相看两生厌,直接去问,贺境心必定不肯配合,是以他最后,派出了自己的手下衙差,将贺境心抓到了大理寺的大牢之中。

  他抓贺境心,是为了让贺境心对他起敬畏之心,配合办案,并不是为了让她成为替罪羊,所以他再三叮嘱,秘密抓捕。

  虽然之后的事,与他设想的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出入,但最后的结果也算是达成所愿。

  宋钺走到家门口,敲了敲门,守门的福伯开了门,看到自家少爷回来,连忙关切地将他让进来,“哎呀,少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再不回来,我都差点儿去大理寺找找了。”

  “不要紧的,福伯您回去休息吧。”宋钺对着福伯笑了笑,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书房的桌子上,宋钺铺开一张白纸,执笔在上面写下,左相,贵妃,秦王,傅棠,马夫连顺,宫女,买菜大婶等等一系列的人名。

  他盯着上面的人名看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

  他将纸团起来,引了火烧掉了。

  在知道了秦王和傅棠,其实是兄妹关系之后,不想让傅棠活着的人,范围其实就可以圈一圈了。

  要么是左相,要么是贵妃,要么是得知此事想要除掉隐患的秦王。

  这三个人,身份贵不可言,手中权柄滔天,也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达成“权利”杀人的条件。

  宋钺是睡到早更天的时候,忽然惊醒的。

  他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忽然意识到,他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贺境心!

  他查到贺境心在几个月前,大放厥词说什么夺命吉时,这事儿不奇怪,查到贺境心在婚礼当日去了左相府,也同样不奇怪。

  奇怪的是,贺境心为什么会对左相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口出狂言!

  奇怪的是,贺境心为什么在婚礼当天,明知道有古怪,却偏偏还要去左相府一趟,这件事本身!

  昨天在朱雀街上,贺境心向他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她说自己过目不忘,但凡见过的人听过的话,都会牢牢记在脑子里。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笃定一点,那就是,贺境心在对左相夫人说出她会丧女这件事时,她是知道左相夫人的身份的!

  她为什么要得罪一个左相夫人,她那么说之后,极有可能会冒犯左相夫人,权贵一句话,他们这些身如浮萍命比草贱的江湖相师,可能随时小命不保,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按照宋钺对贺境心的了解,她那么圆滑市侩的一个人,绝对不可能以为,她一个所谓的贺大师就能对抗权贵!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贺境心是故意的。

  三个月前,她故意当街,对着左相夫人,说出夺命吉时,你要丧女这种话!

  三日前,傅棠婚礼当日,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么多人看见她初入左相府!

  宋钺的呼吸越来越重,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甚至他的后背,都要被冷汗湿透了。

  他脑中嗡嗡作响,贺境心想做什么?

  如果她是故意的,那么她告诉他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的心路历程,肯定是假的,但她说的那些事,却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

  宋钺脑中越来越乱,他不明白。

  宋钺很肯定,贺境心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她有个擅长坑蒙拐骗的爹,一家人生活在小塘村,至少去年之前,贺境心没有离开过小塘村。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和高高在上的权贵扯上关系的?

  宋钺掀开被子下了床,匆匆穿好鞋,胡乱披上了外衣就往外跑,他要去见贺境心,他想问一问贺境心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宋钺急匆匆跑到大门口,刚刚打开门,就愣住了。

  就见他家院门外,已经站了两个带刀衙差,看到宋钺出来,表情肃然。

  “丁左,陈槐,你们怎么在这里?是找我有事?”宋钺认出这两人,是大理寺的衙差。

  丁左上前一步,面色严肃,“宋大人,您擅自放走嫌犯,许大人怀疑你和嫌犯有关联,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宋钺愕然地看着丁左,不敢置信地比了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我?嫌犯?”

  “大人,得罪了!”陈槐告了声罪,上前直接扣住宋钺的胳膊,和丁左,一左一右的,架着宋钺就往前走。

  “等等,我……唔唔唔……”宋钺想说什么,但下一瞬,就被陈槐简单粗暴的捂住了嘴巴。

  “大人,还请配合,这会儿早更天,您就别扰民了吧。”丁左叹了口气,这位宋大人人不坏,甚至过分的耿直,在大理寺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得罪了不少上官,但也因为他的性格,反而在衙差里很吃得开。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的几个衙差愿意帮他悄悄抓贺境心的缘故。

  如果可以的话,丁左并不希望和这位宋大人对上。

  但是没有办法,许大人是大理寺卿,是大理寺最大的上官,许大人的话,他们不得不听。

  宋钺试着挣扎过,想要和两位衙差讲讲道理,奈何一路上,这两人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这会儿,宋钺可算是尝到了之前贺境心想要和衙差套话,结果对方全部堵了耳朵的憋屈感了。

  万万没想到啊,风水轮流转,昨天是贺境心被抓,今天就轮到了他!

  宋钺就这么一路憋屈着,被丢进了大理寺的监牢之中。

  很巧的是,这间牢房,正是之前贺境心待的那一间。

  好在之前,为了贺境心配合,他把牢房里收拾了一下,里面倒还算干净,宋钺坐在地上,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贺境心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了。

  有时候,人真的不经念叨。

  宋钺才想到贺境心,就听外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他看向了门口。

  就见两个衙差,手里押着的人,不是贺境心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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