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昱回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见苏卉和燕承叙都不在。

  路过戚砚身边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和戚砚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燕敬正在跟一位老王爷说话，语气自然熟稔，就像寻常人家的父子一般。

  这位王爷他也认识，康王燕榆，按辈分来说是燕敬的叔叔。

  先帝子嗣不多，一共只有三位皇子，除了那位吴王以外，还有一位皇子没封王就去世了，也算是天妒英才。

  燕榆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年轻时为大燕付出了半生心血。

  先帝驾崩之后，他又辅佐燕敬改革吏制，开疆扩土，兴修水利，真正地做到了为天下百姓着想。

  如今年岁渐大，燕敬想让老王爷留在京城，但他自己拒绝了。

  燕敬无奈之下，也只能选了一处离京城很近的封地给他，让他安度晚年。

  这位老王爷一生未娶，也没有子嗣，先帝去的早，燕敬登基之时还不到十五岁，他几乎是把燕敬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教导。

  可以说，没有燕榆，就没有燕敬的今天。

  燕敬一向待这位叔叔极其亲厚，不过燕承昱与他的交集很少。

  而且前世的时候，他记得燕榆一直待在封地，直到他死也并没有回来过京城。

  燕榆看见燕承昱回来了，抬眼望向他的方向，燕榆的眼睛没有老年人的混浊，反而还是十分炯炯有神，仍然可以窥见他年轻时候的风采。

  燕榆看了一会才留恋的收回目光，说道：“皇上，那就是承昱吧，一转眼之间，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燕敬的声音充满了怀念，“阿柔也已经离开我十八年了，每每看见昱儿，我都觉得像是她从未离开过我一样。”

  燕敬叹了口气，“可到底，物是人非啊。”

  燕榆点了点头，说道：“皇后这些年，似乎是将承昱养得不错，也算她有心了。”

  提起皇后，燕敬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厌恶。

  可也没说什么，好在燕榆也并未在皇后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开始与燕承昱说话。

  “太子殿下。”

  听见有人叫自己，燕承昱连忙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入目所见就是一张慈眉善目的脸。

  燕榆笑着说道：“多年不见了，本王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呢。”

  他用手比了个高度，道：“那时候你才这么高，非要你父皇抱着才行。”

  其实这件事燕承昱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那个时候他太小了，可他面对着那双慈祥的眼睛，全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皇叔公称呼我名字即可，承昱也的确是许久未见到您了，不知您身体可还好？”

  “本王一切都好，看着你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希望皇叔公能够长命百岁，这也是父皇的愿望。”燕承昱说道。

  燕榆一直看着燕承昱的脸，可又不像是在看他，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其他什么人一样。

  可他的目光太过深沉，其中有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夹杂着惋惜的怀念。

  也许是燕承昱多虑了。

  但那目光实在是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

  燕承昱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惊，可是很快燕榆就开口说道：“你长得很像你母亲，她当年就跟你现在一个样子，潇洒天真，无惧无畏，愿意为了自己认定的人搏出一条出路。”

  燕承昱自然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皇后，而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声音有些颤抖地，连忙问道：“皇叔公从前就见过我母亲吗，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此话一出，不仅是燕敬，连皇后也变了脸色。

  可燕榆脸色分毫未变，只是沉声说道：“你母亲，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的人。”

  燕承昱与燕榆对视了一眼，他好像第一次隐约抓住了关于他母亲死亡的真相。

  而皇后的神色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得慌张，十分不安的样子，可又不得不克制着自己，维持表面上的端庄。

  皇后的神色尽收燕榆眼底，他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在燕榆开始说话的时候，整个席间安静地落针可闻。

  原来闲聊的人都闭上了嘴，竖起耳朵听着两人说的话，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丽贵妃走下台阶，到了大厅中间，缓缓行了一礼。

  “何事啊，说给朕听听，”其实今天燕敬心情不错，也就由着他们闹了。

  “令仪如今也到了年龄，皇上不能只顾着太子的婚事，也该为女儿着想啊。”

  丽贵妃有点撒娇地说道，上次她对燕敬所选的驸马并不满意，所以才将令仪的婚事拖到现在。

  “谁说朕不为令仪着想了，你这个做母亲的，恐怕也已经有人选了吧，说给朕听听。”燕敬淡淡开口道。

  “还是皇上了解臣妾。”丽贵妃笑了笑，柔声说道：“臣妾觉得，锦衣卫镇抚使冯齐，年纪轻轻便有军功在身，又是少年英才，做令仪的驸马正合适。”

  “冯齐。”燕敬没想到丽贵妃会选这个人，冯齐算是有实权，但是出身不高。

  若说是尚公主倒也勉强可以，但是以永安侯府的势力，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驸马，是刻意为之吗。

  不过他本来也不会给令仪一门家室太好的亲事，不然不就是平白助长了曲家的势力。

  如此看来冯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既然爱妃喜欢，那朕明日就下旨赐婚，让令仪风风光光地出嫁。”既然曲斌这么有自知之明，燕敬自然是乐得顺水推舟。

  燕承昱一听就明白这是曲斌的意思，这老狐狸是觉得树大招风，如今开始明哲保身了。

  只是冯齐，可惜了，以后恐怕再难为他所用了。

  丽贵妃立刻行礼谢恩，父亲说的果然没错，这门婚事燕敬会欣然应允。

  冯齐出身虽然不高，可锦衣卫是掌管着皇宫布防的，曲家有这样的人存在，才能长盛不衰。

  可能是计划一切顺利进行的缘故，他也微微放松了几分，燕承昱让宁安给戚砚带了张纸条，他一晚上没怎么跟戚砚说话，心里早就想他了。

  戚砚拿到纸条的时候还有几分意外，抬头就看到燕承昱冲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打开了纸条，上边只写了一句话：

  ——裴陌说我们天生一对。

  戚砚看见燕承昱用口型说道：“这个就叫，书信传情。”

  每一个字，都是我在想你。

  每一句话，都是我好爱你。

  每一封信，都是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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