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番外之下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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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璞之心知此事是瞒不过去了,不顾脸面被东珠砸的生疼,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磕头认罪:“陛下,是臣一时糊涂了,被那妇人猪油蒙了心。只是当初是那罗氏说一心倾慕于我,主动和我暗中私会。臣以为她对我确是有几分真心,也不想平白占一个妇人的便宜。便派人上门给周勃五十两银子,命他休了罗氏,臣好将她纳进府里,也算成个体统。不想,周勃和罗氏竟然翻脸不认账,罗氏更是撒谎说是臣强逼于她,非要勒索臣一千两纹银,否则就到官府告臣奸污民妇。臣这才知道是中了这夫妇二人的仙人跳,一时之间气愤不过,又怕事情闹大了给陛下丢人,这才找了个由头将周勃押入诏狱。原想着吓唬吓唬他,令他知道厉害,谁呈想他文弱书生身子骨太差,手下人手里头又没个轻重,人就在诏狱里没了。都怪臣色令智昏,如今也是悔之晚矣,恳请陛下责罚。”
皇帝皱了皱眉,掩住眼中的失望:“责罚?周勃虽只是个笔吏,但好歹也算朝堂官吏,如今御史言官把事情捅到朕的面前,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朕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你这几日也不必来见朕了,先在家闭门思过,等风头过了再说,下去吧。”
赵璞之听见皇帝这不痛不痒的处置,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忙退了下去。
皇帝独自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面容疲惫,还隐着几许失意,整个大殿空旷寂寥,衬得天下之主的身影愈加高处不胜寒。
近侍蔡延轻手轻脚地走近,将锦衾盖在皇帝身上,正要退后,忽听皇帝幽幽叹道:“赵璞之是从小伴着朕长大的,朕幼年时他还救过朕的命,朕总以为朕与他是过命的君臣之交,没想到才短短二十余年,他如今也不肯与朕说实话了。”
蔡延不知该如何宽慰,只得说:“陛下保重龙体,莫要伤感,想是近日国事繁忙,陛下太累了。不如宣柳学士入宫陪您对弈,解解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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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柳暮江入宫。君臣二人对弈,可今日皇帝的棋路颇为不同,不似往日喜下快棋,往往要思虑良久,方才落下一子。柳暮江也放缓动作,只静静陪着皇帝弈棋。
良久,皇帝终于如柳暮江所料那般开口问道:“今日在御花园中,郑南对赵璞之的弹劾,柳卿怎么看?”
柳暮江深思熟虑地落下一子:“依臣看来,若非有实足的证据,郑南一介六品言官,断不敢诬陷陛下身边的心腹重臣,此事应当非虚。”
皇帝只看着眼前黑白分明的棋盘:“此事赵璞之的确做得有违国法人情,只是他是朕身边的老人了,往日办事也算尽心尽力,若是罚得轻了,怕寒了那群言官的心。可若是罚得重了,朕又于心不忍。”
柳暮江闻言,将指间的棋子弃于奁内,起身下跪道:“此事自然是陛下乾纲独断,可臣既然是朝堂的臣子,有几句话便不得不说。”
“但说无妨。”
柳暮江微微颔首道:“陛下,此事若是他人所为,陛下皆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唯独赵璞之不可。赵璞之身居锦衣卫指挥使的要职,这锦衣卫乃是历代大燕帝王的私器,犹如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刃。关键时刻可凌驾于六部三司之上,纠核百官,震慑朝纲。可若是这利器有了自己的私心杂念,难保有朝一日不会将刀刃指向陛下。陛下乃社稷之本,千万勿要养虎为患。”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暮江,这位年轻的才俊此时低头垂目,然而斜飞入鬓的眉角和挺直的脊背依然蕴着文臣的傲骨。皇帝开口问道:“朕知道有不少臣子对锦衣卫多有微词,说帝王不该废国法而设私堂。如今又出了赵璞之的事,难道朕真的应如言官所说,废了锦衣卫吗?”
柳暮江眉眼未动,波澜不惊地说道:“陛下,锦衣卫乃是帝王的耳目,若是用得其所,自然能令陛下明察善断,对整个朝堂涤清荡浊。”
君臣默然许久,皇帝将目光从柳暮江的身上移回棋盘之上,在天元处落下一子:“柳卿,这局棋朕赢了。”
——
入夜,月上柳梢头,柳暮江拥着苏若靠在榻上。
锦被只堪堪遮住苏若胸前的雪痕,她长发凌乱,眼角湿润,红唇浓艳,虽然闭着眼,纤长的睫毛依旧在轻颤,衬得媚眼如丝。
方才的一场云雨太过激烈,苏若此时靠在柳暮江怀里,只想恍然睡去。半睡半醒之时,只听柳暮江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出两日,赵璞之就要倒了。轻则罢官,重则流放。”
苏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扭身看向柳暮江:“夫君是如何知道的?”
挣动之间,锦被滑落到腰间,乌发铺陈了满背。
柳暮江抚着苏若光滑的肩背,将来龙去脉说了一番。
苏若听后反而生出一丝狐疑:“夫君老实交代,此事可是你从中算计的?莫非那罗氏本就是你暗中安排的?”
柳暮江在苏若的鬓边亲了一下:“我的傻娘子,为夫又不是神仙,怎会如此神通广大。此事实乃赵璞之刚愎自用,为夫不过审时度势,推波助澜而已。”
苏若叹道:“这也怪不得旁人,都是赵璞之自寻死路,只是早就听闻当今陛下与赵璞之的情分深厚,没想到一朝失了圣心,陛下竟丝毫不念旧情。难怪都说伴君如伴虎,夫君日后在朝堂上行走千万多加小心呀。”
柳暮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娘子放心。”便将苏若轻按回自己的怀里,用手指卷玩着苏若的秀发。
事情哪有这般简单,他能一击必中扳倒赵璞之,不过是猜中了帝王心术罢了。今日他在与皇帝对弈之时,若是有半句话说错,只怕就见不到自己的娘子了。
当今陛下是一代雄主,却疑心颇重,所以陛下最需要的乃是纯臣,只要一心一意为陛下和朝堂办事,即便惹出事端,陛下也自会回护。可若是如赵璞之一般,身居帝侧,却因私心欺君,即便只是事涉一个小小的笔吏,也是触了皇帝的逆鳞。
所以今日柳暮江在御前所谏,看似不偏不倚,就事论事,实则对赵璞之乃是诛心之论。他一字一句都戳在皇帝的疑心上,与其说赵璞之是被柳暮江整垮的,不如说是陛下已经容不得此人了。而他不过就是给耿直的言官郑南写了一封匿名信揭发赵璞之的罪行,再顺水推舟将赵璞之的胆大妄为暴露在陛下眼前而已。
本来柳暮江还想对赵璞之不动声色地徐徐图之,可他曾到赵璞之府上赴宴,期间赵璞之故意搂着罗氏在他眼前挑衅,他一眼便看出这罗氏的容色竟然与苏若有三分相似,还如何能忍得。既然赵璞之如此急着寻死,他自当成全。
柳暮江低头看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娘子,喃喃道:“娘子,如今你厌恶的苏家已经树倒猢狲散了,对你心怀不轨的赵璞之也马上要被逐出都城了,那个往日陷害过你的堂姐苏锦只怕也待不下去了。以后放眼望去,这都城里再无人能碍你的眼,堵你的心,你心中可是欢喜了?”
苏若闭着眼点头:“是,我心中甚喜。”
柳暮江的手再次掠过苏若的秀发,抚摸她娇嫩细滑的肌肤:“既然如此欢喜,岂能辜负良宵。”
说完,勾起苏若的腰身,将她抱了上来,锦被再次滑落,不着寸缕。苏若口中溢出一声惊吟,梦醒混沌间颠鸾倒凤,与她的夫君享尽天地欢愉,缠尽夫妻恩爱。
——
两日后,陛下下旨,赵璞之身为朝堂重臣,陷害同僚,强抢人妻,草菅人命,罪不容赦,贬为庶民,流配三千里。赵璞之从此远离朝堂中枢不得翻身,只能在不毛之地苟活余生。
昔日的锦衣卫指挥使夫人、翰林大学士家的嫡长女苏锦也是落了架的凤凰不如鸡,她虽未受牢狱牵连,可夫家娘家的宅邸都被官府收没,她的父母兄弟又远在平凉郡,她无家可归,一心想凑些盘缠去平凉郡寻亲。不得已,委身给一个赵璞之昔日的属下做了外室。
后来,听说苏锦偷了主人的银票,想要卷包逃走,人赃俱获。被她现在的主子打了个半死,丢到府外。第二日清晨,有人看见一个满身伤痕、衣衫褴褛的女人一瘸一拐地出了都城的城门,朝着千里之外平凉郡的方向走去。
再后来,苏若便再也没有听到过苏锦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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