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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蔡延


经值房一事后,柳暮江为人处世愈加小心谨慎。他心中对蔡延更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蔡延此人虽是一个小小的宦官,但常在御前随侍为陛下心腹,绝对不可小视。前番之事到底是蔡延无意为之还是有意搭救,势必要弄个明白。

  只是令柳暮江没料到的是,还未等他主动出手,蔡延反而找上门来。

  这日,柳暮江陪陛下对弈三盘后,眼见圣上要小憩一会儿,便起身退出正殿,行至廊道之时,只听有人在身后唤道:“柳大人请留步。”

  柳暮江转身一看,正是内侍蔡延走了过来,他手捧一只紫檀漆盒,含笑道:“陛下方才说,柳大人棋艺高超,对弈时却从不媚上让子,今日陛下苦战三盘也只赢了大人半子,陛下连连夸赞大人为臣耿直,特命小臣将这瑞龙脑的棋子赐给大人。”

  柳暮江忙拱手谢恩道:“多谢陛下赏赐,臣之棋艺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全赖陛下有明君心怀和容人雅量。”

  话是这么说,只是柳暮江心里明白,他每次与陛下弈棋,明面上都是旗鼓相当,厮杀酣畅。其实每次从他执起棋子之时,这盘棋谁输谁赢,得失几子,他心中早已谋算清楚了。对面的天子会在何处落子,下一步会如何对自己围追堵截,他都心如明镜,只是丝毫不会表露出来。以他的棋力早已能使这盘棋下得既能令陛下尽兴,又不失为君的颜面,亦能全了自己为人臣的风骨。在这朝堂之上,哪怕是在棋盘的方寸之间,也要步步为营,深谋远虑,方能走得更长远。

  蔡延将漆盒交给柳暮江,却并未离去,反而说道:“陛下正在午睡,横竖御前也无事,今日天气晴朗,不如杂家送送柳大人如何?”

  柳暮江颔首道:“蔡侍中请。”

  二人遂沿着蜿蜒的廊道慢慢前行,柳暮江看了蔡延一眼,道:“今日蔡侍中除了给柳某送棋子,只怕还有旁的事情要问吧。”

  蔡延放慢了脚步,认真看着柳暮江道:“柳大人,杂家第一次见到你时,便觉得似曾相识。”

  柳暮江停下脚步:“你我素未谋面,莫非我长得像你的故交?”

  蔡延摇摇头,看着眼前廊柱上绚丽的雕花,轻声说道:“你的举止气度的确像一个人,只是不是我的故人,而是家姐的故人。”

  柳暮江眉光一跳:“不知令姐是......”

  蔡延面露几分追忆之色:“家姐生前曾在都城台魁巷的一家茶肆当歌伎,名叫郦娘。”

  柳暮江稳住心绪,容色不变,只问道:“有何凭证?”

  蔡延从怀中掏出一个半新不旧的紫色绣纹荷包:“想必柳大人认得这个荷包吧,当年正是你父亲柳翰文将这枚荷包随手给了我的长姐郦娘,也是这枚荷包最终成了柳翰文被女色所惑泄露试题的铁证。”

  柳暮江静静看着昔日父亲的贴身之物,荷包依旧,只是物是人非,他口吻中有淡淡的沧桑:“当年为了给父亲洗清冤屈,我曾遍寻郦娘的家人,只盼着能查出内里的隐情,只是认识郦娘的邻里友人皆说郦娘只有一个幼弟,且得了痨病,死在都城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番家破人亡的遭遇之后,今日你我竟能相见在这九重宫阙。”

  ——

  当年科举舞弊案事发之时,蔡延还是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孩子。阿姐与他分别之时,将他托付给了同乡苏安,还叮嘱他乖乖听从苏安的安排,很快就能带他去都城治病,姐弟二人到时便能相聚,从此在都城安家,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蔡延深信不疑,果然阿姐走后的第五日,苏安没有食言,亲自将蔡延带进了都城,安置在一个僻静的院落里养病,每日都有郎中来给他诊脉开药。

  蔡延的病情很快有所好转,只是他来都城已经快三个月了,始终没有见到阿姐。他曾求苏安令他和阿姐见上一面,苏安只说他的阿姐如今正在替贵人办一件大事,分不开身,只要事成,他们姐弟下半辈子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宽慰他再忍耐几日,定能心想事成。

  蔡延只得每日躺在病榻上掰着手指算日子,天天盼着见到阿姐。有一日深夜,他正睡在梦中,忽然感到身边有人在轻轻唤他的名字,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朝思暮想的阿姐正守在他的榻边。蔡延大喜过望,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阿姐!”

  不想他的阿姐郦娘见他醒了,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满面警觉地低声说道:“阿弟,阿姐是趁着这院子里的看守都睡了,偷偷翻墙进来的,切莫声张被旁人发现了。”

  蔡延不解:“这院子里哪里来的看守,只有几个仆人和每日给我看病的郎中。”

  郦娘叹了口气:“傻孩子,那些人都是苏安的眼线,如今你我姐弟都是身不由己呀。”

  蔡延毕竟还是个孩子,听不懂郦娘的话,很快便丢到一边,只紧紧抓住郦娘的手:“阿姐今日来,是来接我走的吗?如今我的身子好多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郦娘别过脸去,说不出话来,此时蔡延借着月光,才看清郦娘脸上淌着一行清泪。他很是担忧,蹙眉道:“阿姐可是遇到难事了?莫非是都城里营生不易?阿姐莫愁,大不了咱们一同回乡去,总能有口饭吃。”

  郦娘摇摇头,强忍住悲伤,抚着蔡延的头:“你我姐弟怕是见一面少一面了。阿姐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必损阴德。可若是能换来你身子康健,半生衣食无忧,就算令我永坠地府,受油煎雷劈之刑,我也心甘情愿。只是要去诬害一个无辜的好人,我心中愧疚,只怕没有面目苟活于世了。”

  蔡延已是被吓傻了,他焦急地问道:“阿姐说这话是何意?莫非是要丢下我不管了吗?”

  此时街上传来打更之声,犹如催命的符咒,令郦娘不敢再耽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进蔡延的手里,叮嘱道:“延儿,那个苏安不是好人,他的话你千万不可相信。若是有朝一日,阿姐不在人世了,苏安恐怕会将你赶出这个宅子,任你自生自灭。这是阿姐苦苦积攒下来的三两银子,你贴身收好,千万莫要令苏安发现。万一你无家可归,就用这些银钱治好自己的病,赶紧回乡去,莫要再惦念阿姐,从此安稳度日。”说完,便要离去。

  蔡延哭着紧紧拽住郦娘的手,不肯松开:“阿姐,你要去何处?若是你也丢下我走了,我岂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又何必独活?”

  郦娘满面悲色:“阿弟,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阿姐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令你好好活下去。”

  蔡延自知挽留无望,绝望地祈求着:“那我如何才能再见阿姐一面呢,难道阿姐忍心就此与我分离吗?”

  郦娘苦笑,已是无声流泪:“你我皆是草民,为了生计,我又入了贱籍,只能任人鱼肉。也罢,这几日,你且留心听着,若是听见府尹衙门的登闻鼓响,便是有大事发生,你若能溜去府尹衙门旁观,或许还能见阿姐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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