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莲花对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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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平西将军慕容婳转过身来,苏若才明白柳暮江令她将簪首换成金镶玉的用心。
平心而论,慕容婳长得并不丑。她身量高挑,姿态云亭,一张素颜不施粉黛,长眉斜挑,目若冷霜,自有一股洒脱的逼人英气。头上不过简简单单绾了个螺髻,正中戴着苏若方才呈上的莲花对簪,此外再无旁的钗环耳珰。
然而正是这对莲花簪,竟有了点睛之妙。慕容婳的肌肤呈蜜色,在鬓边金簪的映衬下,淡淡晕出金黄的暖色,瞬间柔和了眉眼间的凌厉,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柔美。金饰与昆仑玉的光泽交相辉映,令慕容婳的脸庞如细瓷般冷艳,愈发显得双目澄澄如秋水,丽若寒梅绽放,静若霜菊浸露。
苏若不禁脱口赞道:“将军真是英姿飒爽的美人,绝非旁的闺阁女子可比。”
慕容婳不苟言笑地挑了挑眉,在侯夫人身旁腰板笔挺地坐下,不耐烦地说道:“这几日娘和管事妈妈逼着我戴了这么多钗环,不是花里胡哨,就是流苏珠玉一大堆,戴着滴里当啷一阵乱响,简直令人头疼。倒是唯有这对莲花簪甚合我意,简洁大气,戴着这对簪即便舞剑打拳也不碍事。”
永平侯夫人无奈地嗔怪道:“你如今要行笄礼嫁人了,插簪本是为了提醒我儿时刻端肃女子仪态,动静皆宜。哪像你一身闺阁装束,还整日想着舞刀弄剑的。”
这莲花对簪被苏若制成了一双,每支有女子的拳头大小,通体洁白的昆仑玉被雕成两只对称的莲花,远看形态瑰丽,像是两尾游动的鱼,灵动流光。近看雕工甚是精美,蜿蜒缠绕的枝蔓捧出一朵盛放的芙蕖,再以卷纹荷叶与垂首的莲蓬做衬,形制虽简却意态香远益清,既有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又有亭亭净植之娇娆,戴在发髻正中,犹如玉冠,愈加显得慕容婳有雌雄莫辩的隽秀之美。
一旁的管事妈妈止不住地赞道:“夫人,您就放宽心吧。老奴可是从未见过像咱家二姑娘这般俊秀的千金呢,稍一打扮便如此端庄俏丽,为人又爽利,也不知是哪家有福气的郎君能娶二姑娘为妻呢。”
一番话说得永平侯夫人也笑了起来,拉着慕容婳的手打量着道:“我看这对簪也只配得上婳儿,旁的女子怕是也撑不起这份煌煌威仪。只可恨婳儿小小年纪又是女儿家,为国为家几度在战场出生入死,如今边境终于安生了,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却还要被一众闲人编排貌丑。”说着说着,便有些心堵起来。
此时静候许久的苏若恰到好处地开口道:“侯夫人莫要与那群没眼光的人一般见识,将军既是巾帼英雄,做成了许多男人都干不成的大事业,自然招小人嫉妒诋毁。如今将军以真容示人,笄礼时必然令那群只会磨牙之人活活打脸。”
这话说的永平侯夫人心里又敞亮起来,她欣赏地看了苏若一眼道:“苏掌柜当真是个人才,既匠心独运,又眼光独到,也算是个奇女子了,怪不得做出的对簪正合婳儿心意。既如此,此次平西将军笄礼要戴的头面首饰就都交给你沧海阁去做,银钱不成问题,你待会儿就随管事妈妈去支定金。只是此次成礼万众瞩目,皇后也会驾临,苏掌柜要务必尽心才是。”
苏若恭敬称是:“请侯夫人、将军放心,我今日仅见了将军一面,便已胸有成竹,一个月内必能制出整套头面,为将军锦上添花。”她略微顿了顿,又道,“只是还有一事,烦请侯府照拂。此番我沧海阁中选之事,还望夫人在将军笄礼前莫要外传,以免有用心不良之人暗中捣鬼。”
都城商贾间为了利益斗的你死我活也是常事,更何况是为平西将军笄礼制头面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苏若这般行事也是出于谨慎,遂永平侯夫人一口答应下来。
当日,侯府管事妈妈只对在院内候着的商贾说,因这几日送来的钗环没有一件能令平西将军看上眼,侯府便不再寄望于都城的头面铺子,将重金请西域匠人亲自制钗。
眼巴巴等了几日的掌柜们一阵唏嘘,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去了。谁都未曾料到,如此一块色香味俱全的肥肉已落到了名不见经传的沧海阁嘴里。
——
莲花对簪终于敲开了永平侯府的大门,苏若此时靠在寝室的软榻上,接连几日吊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才觉得疲惫不已。她全身都像散了架一般,恨不得睡上三天三夜。可是不行,苏若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勉强起身,坐在案头,寻思着白天见过的平西将军的身形容貌,再次提起笔,绘制起笄礼的全套头面。
接下来的十几日,都城的商贾见永平侯府再无动静,只是按部就班筹办着笄礼的准备事宜,今日给平西将军裁衣裳,明日定酒席,半句不再提头面之事,也终于死了心。
而苏若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女儿钗。就连柳暮江每日回到房中都是轻手轻脚,唯恐打搅了苏若的巧思。
直到一天晚上,柳宅早已处处掌灯,夫妻二人对坐在案边,苏若照例对钗环图涂涂改改,对面的柳暮江就着灯烛静静读书,静谧无言。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良夜的安宁。
柳暮江有些不悦地皱皱眉,起身前去开门。打开房门,竟见他的表妹阮之南站在门口。
柳暮江不想这些不相干的人打搅了苏若,便反手关上门,道:“这么晚了,表妹可是有事?”
已是深夜,阮之南还穿着一身翠色的襦裙,襟口微敞,露出嫩白的肌肤。明明已是深秋,却穿着薄纱小衫,桃红色的窄袖稍一抬手,便映出皓腕如雪,果然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在黑夜之中仿佛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俏生生地诱君采撷。
阮之南娇俏地撅了撅嘴:“表哥,我来姨母家也多日了,还不曾与嫂子亲近,今日看你夫妻二人都在,便来看看,我还带了你最爱吃的定胜糕。”
柳暮江似乎无视眼前的美景,只是淡淡开口道:“我今日晚间汤饼吃多了,害怕积食,表妹的好意就心领了。若儿这几日忙着照看岳母的身体,白日也甚少在家,晚上还要照顾我的一应起居,也有些累了,只怕慢待了你。不如你先回去,替我们夫妇好好陪陪母亲,等再过几日,我和若儿必会请你吃杯好茶。”说完,便唤来丫鬟春燕,命她好生送表姑娘回去。
阮之南立在门口,眼睁睁看着柳暮江转身而去,寝室的大门吱呀一声关得严丝合缝,将她和整个世间的纷纷扰扰都关在了外面,门内只有她从小倾心的表哥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同床共枕,共度春宵。而她这个柳暮江的青梅竹马只能被拒之门外,心碎肠断,含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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