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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补偿


苏锦没料到,张继祖手里除了有那封信,竟还有一把她亲自提过诗的团扇,她心中已是惊恐的翻江倒海,这团扇是闺中之物,张继祖是如何得到的?

  苏锦面上冷笑道:“这团扇是我的闺中之物,怎地落到了张大人手里?”

  张继祖见她绝口不提那封书信,便咄咄相逼道:“姑娘何必再做困兽之斗呢?你虽在书信里有意隐瞒自己的字迹,然而还是太嫩了些,多年的手书习惯又哪能说改就改呢。我也是读过书的人,这点伎俩还是看得出来的。”

  苏锦眼中一片阴翳,她伸手拿起案上的信,想要一撕了之。不想张继祖眼疾手快按住了苏锦的手,肥厚油腻的手掌在苏锦手背上摩挲,暧昧地笑道:“姑娘,你这是要毁尸灭迹不成?稍安勿躁。我又没说什么,再说这高门大户里的勾心斗角多了,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苏锦眼见证据确凿,无法抵赖,却不能失了气势,她挺直腰杆道:“不错,这封信是我冒苏若之名写的,不过并非我的本意,乃是我二伯授意的。他本想将二妹苏若嫁给你,奈何祖父瞧不上张大人,不肯应允。我二伯这才想到此计,因我与苏若字迹颇为相似,便命我写下这封信,只为撮合张大人与我二妹百年好合。”

  张继祖心中分辨着苏锦话中的真意,道:“你二伯苏廷柏还欠着我五百两银子未还呢,你这话是真是假,我去一问便知。”

  苏锦此刻的一只手还被张继祖覆着,她感到很是恶心,便趁机猛地抽回了手,半是威胁半是告诫道:“张大人是个聪明人,又何必多此一问。我这话是真是假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已搭了梯子,张大人赶紧下来才好。我毕竟是苏府嫡长女,是锦衣卫指挥使未过门的妻子,又是新科探花未来的妻姐,张大人欺辱我不要紧,可若是伤了这几家都城权贵的颜面,只怕是连现在的安生日子都保不住了。你只为了一段镜花水月的姻缘,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是不值当。”

  张继祖不甘心地咬了咬牙,道:“姑娘当真豪横,只是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我总是咽不下这口气。我的确不敢伤姑娘一根汗毛,可若是有人悄悄将这书信和团扇寄到锦衣卫指挥使赵璞之府上,他看了这些物件,又会对他未过门的妻子做何感想?”

  他见苏锦的神色变了变,笑道:“我也知道,赵大人断不会退婚,只是以他的小心谨慎,定会暗中查清堂堂苏家嫡长女为何要下手陷害自己的亲妹。我虽还不清楚你的目的,但想来其中的原由必定会比伪造书信还要精彩百倍。”

  赵璞之被百姓暗地里称为活阎罗,若是有小儿不听话,父母都会吓唬道:“再不听话,就令活阎罗将你抓了去。”这等睚眦必较的男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子心里头惦记着别人,定然会对苏锦冷眼相待。若是赵璞之对此事耿耿于怀,锦衣卫的隐私手段多的是,就算暗中令她暴毙而死也说不定。

  苏锦想到此处,手心已是微微出汗,她强撑着说道:“你与苏若有缘无分,我也无有办法。不如痛快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闭嘴?是要银子吗?”

  张继祖向后一靠,道:“我张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可我好歹也是户部员外郎,总不能被人随意耍弄。既然我招惹不起你们苏家两姐妹,不如......”

  他边说边向门口看去,此时正值午后,明媚的阳光洒在回廊上,雕花门的碧纱橱上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姿,透过窗纱影影绰绰地看到门口站着的年轻女子,饱满的耳垂上戴着一对红石榴石耳珰,蜿蜒至白皙纤长的脖颈两侧,晃来晃去,蹭的人心痒难耐。

  张继祖立马想起来了,门口站着的这个就是赏花宴那日伺候在苏若身边的丫鬟,这丫鬟的容貌虽比不得苏家姐妹,但也是杏眼桃腮,豆蔻年华。那日她也戴着这对撩人的耳珰,艳如海棠,璨若丹砂。若是在榻上与之欢好时,看着这对耳珰在拥雪堆峰的身段间荡来拂去,该是何等的销魂。难怪他当日一见这丫鬟,就起了将她收房做小的念头。

  张继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姑娘身边就有一块璞玉,不如送给我好好调教如何?不知姑娘愿意割爱否?”

  苏锦顺着张继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站在门外的夏荷,她冷静地瞟了张继祖一眼,道:“原来张大人对夏荷这丫头有意?”

  “夏荷?”张继祖舔了舔嘴唇,道:“当真是个水灵的丫头,若是姑娘肯将这个丫鬟送给我,我保证终生不提此事。”

  苏锦有一瞬的犹豫,毕竟夏荷是她最贴心的丫鬟,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缓缓说道:“此事也不难,待我与夏荷说了大人的心意,过几日便将人连同她的身契送到张大人府上。”

  张继祖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如何看不出这是苏锦的缓兵之计,他表面讨好实则威逼地一笑:“何必多此一举,不如今日姑娘就将这丫鬟留下,人我先带回府,身契改日命人送过来就是。姑娘不必多想,你用一个美貌丫鬟便能换得息事宁人,何乐而不为。再者,夏荷虽有几分姿色,也不过是个奴婢,能跟了我,也算是她天大的福分了。”

  苏锦的双手紧紧卷扯着帕子,嘴边泛起僵硬的笑意:“一言为定。”

  ——

  拈花阁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只见苏锦慢慢走了出来,大门又立即悄然关闭。候在门外的夏荷忙迎了上来,道:“姑娘,如何了?那个张继祖没为难您吧。”

  苏锦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无事,咱们回去吧。”

  主仆二人向茶肆外走去,就在快上马车时,苏锦忽然问道:“夏荷,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夏荷一愣,道:“都好了,多亏姑娘的照顾。”

  苏锦叹了一口气:“夏荷,你莫要怨我。”

  夏荷以为苏锦说的是那日折磨自己的事,只得低声说道:“姑娘从未对奴婢下过那么重的手,奴婢想着定是因为姑娘失了如意郎君,心里头难过。奴婢不怨姑娘。”

  苏锦盯着眼前晃动的车帘,目光有些虚无:“那就好。”待她在夏荷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后,又道,“夏荷,我的帷帽落在拈花阁了,你去取来,我在车里等你。”说完便弯腰进了车厢。

  夏荷忙应了一声是,便转身返回茶肆。她的身影刚消失在静心斋的大门内,苏锦便对候着的车夫说道:“不用等了,先回吧。”

  车夫虽然诧异,但也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缰绳一抖,骏马四蹄腾空,向着苏府飞奔而去。

  身后的静心斋越来越远,车厢内如死一般沉寂,紧闭的车窗隔绝了闹市上的一切喧嚣。甚至是此时拈花阁里丫鬟夏荷撕心裂肺的哭喊,伴随着衣衫被撕扯的裂帛声,还夹杂着张继祖下流的笑声和粗喘。

  然而马车内的苏锦什么都听不见,也不想去听。她只是默默掏出从张继祖那里用夏荷如花似玉之身换回来的信笺和团扇,伸手丢进了镂空雕银熏香炉里。火苗舔舐着信纸和团扇上的素纱,瞬间便吞噬了上面的字迹。

  苏锦望着火炉中焦黑的灰烬,露出了惨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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