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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雪中送炭


柳暮江本在暗处将苏若在祠堂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明知自己一个外人,理应避嫌,可看见苏若站在牌位前寂寥瘦弱的身影,却有些迈不动腿。他的心头浮现出年少时的自己,也是这般孤苦无依,满心冤屈愤懑,却无处可诉,只能倔强地孤立于亡父的灵位前泣血起誓。两重身影合而为一,竟令柳暮江心生怜悯。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心硬如铁,没想到却被一个小女子勾起了柔软的起伏,这失控颇有些令他恼怒,他只得极力说服自己:他虽入住苏家,但日后成事尚需一个助力,也许眼前的苏若便是一步好棋。

  他见自己一出言,苏若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白日见了鬼一般,眼底的惶惶不安如一头落入陷阱的小鹿,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安抚。明知面前的女子是苏家人,柳暮江还是开口说道:“在下孟浪了,可是吓着了姑娘?”

  苏若的一颗心仿佛跳出了腔子,她极力平复许久,方才点头行礼道:“原来是柳公子,我无事。”说完,便要快步离开。

  不想柳暮江叫住了苏若:“苏二姑娘别忙着走,你的东西掉了。”说完,俯身捡起苏若落在地上的一张宣纸。

  苏若一看,原来是自己随身携带的步摇花样图从袖子里掉了出来,她慌乱之中竟没有察觉。

  苏若伸手去接:“有劳公子。”

  只见柳暮江竟没有归还之意,堂而皇之地展开宣纸细看。待他看清纸上所画的图样,面露惊艳之色。

  柳暮江是男子,对女子之物本不留意,饶是如此,还是觉得眼前一亮。

  宣纸上用细腻的工笔精致勾勒出一支金玉步摇,金钗上端漫出数枝月桂花树冠,颇有西域风情。花叶薄如蝉翼,纹理分明。其间点缀几朵白梅,嵌着穗状珠玉串蜿蜒下垂,巧妙地将中原柔美与塞外热烈揉和在一处,令人耳目一新。

  柳暮江不禁赞道:“这是出自苏二姑娘的手笔?不愧出身书香累世的苏府,姑娘当真是好才情,只不过嘛......”

  苏若本是心烦意乱,不欲与他纠缠,但见他似乎不满意自己描绘的花样,好奇之心占了上风,回嘴道:“柳公子对这步摇图有何高见?”

  柳暮江略一拱手:“那在下就失礼了。”说完,转身走进祠堂,将宣纸铺在桌案上,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便在纸上勾画了几笔。

  苏若只得跟了进去,待走到近前,柳暮江已经搁下了笔,指着宣纸道:“姑娘请看。”

  苏若定睛一看,只见柳暮江在原有的月桂树枝后衬了一轮明月,月影浮动,似乎有燕雀飞掠而过的身影。不过寥寥几画,整支步摇顿时灵动万分,当真是神来之笔。

  苏若真心实意称赞道:“柳公子果然妙笔。”话说完后,想起自己的窘境,心中更是万分不甘,低头小声说道:“只是此图终究是无用了。”拿起宣纸便要离开。

  柳暮江看着苏若有些萧索的背影,略一思付,断然开口道:“苏二姑娘,你我之前可曾见过?”

  苏若茫然地摇摇头,柳暮江提醒道:“姑娘莫要只想眼前,想想三个月前,文雀街药铺。”

  文雀街药铺几个字一出,苏若登时有了印象,眼前之人就是当初她在药铺抓药时一头撞上的年轻男子。她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当真是巧了。”

  柳暮江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脸诚恳地说道:“我略通岐黄之术,当日见苏二姑娘在药铺抓了五味羊汤的药方,心中本来甚是鄙夷。后来无意中窥见了苏家二房之事,方才知道姑娘如此作为皆是为了护住自己的母亲,在下当真是错怪姑娘了。”

  苏若头顶登时惊起一道天雷,振得她头皮阵阵发麻。万没想到,她当时在僻静药铺里的举动,竟被眼前的书生逮了个正着,他如今入住家庙,却当面将苏若暗中干涉亲爹苏廷柏后宅之事说了出来,意欲何为?她瞪着柳暮江,一时失了言语。

  柳暮江面上云淡风轻,略一摆手:“姑娘莫慌,我并无恶意。”

  苏若极力冷静下来,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问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也不知你方才所说的是何意。”

  柳暮江不以为意道:“姑娘何必在我面前矢口否认,在下记得那日抓药并非你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对了,如今她已不是丫鬟了,应是如姑娘所愿,成了你爹的小妾。若是姑娘对当日之事不记得了,咱们将这个妾室找来,一问便知,似乎是唤做红玉的?”

  苏若身上已冒出了层层虚汗,她耳中瓮鸣,眼前一阵恍惚,似乎不能视物。她一把扶住身旁的廊柱,眼中虽泛出雾气,却强撑着色厉内荏地喝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柳暮江不动如山:“我早已说过,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见姑娘在苏府处境艰难,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倒是与我的境遇颇像。我也是自幼家父早亡,被寡母一手拉扯长大。你我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又在苏家再次相遇,便是有缘。”

  苏若一时听不出柳暮江话中的真假,心中乱作一团,只恨不得一脚将此人踹出苏府的大门,永生不见。

  柳暮江看着她冷肃的神情,从容说道:“我方才观姑娘似乎又遇到了难处,可是囊中羞涩,才要打那方端砚的主意?”

  苏若心里再度咯噔一声,她和这书生是不是前生犯冲,为何她此生所有的不堪都被此人偷看了去?此人眼神锐利,心思叵测,她多说多错,干脆一言不发。

  柳暮江遗憾地叹了口气:“方才那图中的步摇甚是精美,若是无法造出来,只能在纸上留下墨迹,甚是可惜。”

  苏若只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被柳暮江看透了,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更可怕的是她只见了此人寥寥几面,对她来说,柳暮江不过是个陌路之人,他却对自己深藏的心思了如指掌。在大日头底下,苏若感到遍身寒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想说什么?”

  柳暮江垂下浓密的眼帘,阴影之下根本看不透他的神色,他倚在一株花树旁,说道:“我只是想帮姑娘一把。听说文雀街的那间药铺生意愈发不好了,掌柜想要典卖出去,因地处偏僻,买下整个店铺只需十两银子。”

  苏若有些气虚,不耐烦地说道:“此事与我何干,我若是有闲钱买铺子,还用得着犯愁吗?”

  柳暮江原地踱了两步:“姑娘在后宅揣摩人心是把好手,殊不知贫富无定势,田宅无定主,有多少富商巨贾当初便是发迹于垄亩。文雀街地势低洼,经常积水,所以地价很贱。不过嘛...”他话音一转,有条不紊地接着言道:“我前不久见工部都水司在临街空地开凿水池,将积水蓄于一处,挖出来的泥土用于垫高通扩街衢的地基。又听承和私下说督造司还要修建一座拱桥,直通城西的安康门。”

  苏若本来有一搭没一塔地和柳暮江耗着,可听到此处,开口问道:“朝廷为何要在此偏僻之处大兴土木?”

  柳暮江背手道:“我前几日看到承和拿来的邸报,圣上寿诞已到,各番邦使臣不日便要入都城朝贡,城中原有馆驿还是先皇在时修建的,只怕容不下如此多的使臣,朝廷便要在文雀街扩建馆驿,如此即彰显大国礼仪,又为民造福。”

  苏若已是听懂了,腾地站直了身子:“如此说来,文雀街定会繁荣起来,那边铺子的价钱也会随势而涨?”

  柳暮江看着苏若一扫脸上的生无可恋,眼中亮晶晶的,也不禁弯了弯唇角:“不错,如今趁着风声还未传出去,姑娘若是此时出手买下文雀街的铺面,不出月余,便能翻十倍卖出。”

  如此低买高卖,的确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只是柳暮江此人的话可信否?苏若狐疑地看着柳暮江,问道:“有此等好事,你为何不自去发财,你无故帮我,只怕另有原由。”

  柳暮江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日头,甬道之上已有下人在走动,遂不再耽搁:“我志不在此,金银安能动我心乎。再者姑娘身无长物,我又何必骗你。我今日帮衬姑娘,只不过与人方便自方便,也许有朝一日,在下尚需要姑娘照拂。姑娘以后若是有了别的难处,尽可来此寻我。我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全在姑娘。”说完,抬手告辞,向东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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