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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苏承和


青莲又暗中静观了几日,便能确定苏廷柏和红玉这小蹄子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怕是在她头两次去庙里求子的时候,这二人就趁机搅和到一处去了。

  青莲心中暗啐了一口,什么高门大院的世家公子,果然也和青楼妓子一般无情无义。她虽只是个妾,但自从跟了苏廷柏,也是一心一意想在后宅和他过日子,还妄想着早日给他生个儿子,没日没夜地烧香拜佛。没成想,苏廷柏冷眼看着,非但没有几分感念,竟然还背着她将院里的丫鬟拉进屋子里,当真是没有半点人心。面上人模狗样,背地里不过和妓院里头的龟公一般令人恶心。

  还有那红玉,吃了熊心豹子胆,仗着年轻有几分姿色,就做起姨娘的美梦来,殊不知二房的姨娘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想她青莲自幼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日日夜夜强颜欢笑,迎来送往算计了多少男人,方才在苏府挣得了这独门独院的一方天地,绝不能轻易被人摘了果子。

  从此后,青莲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开始盘算着如何对付红玉,最好寻个错处一击必中,将这不知深浅的小丫鬟卖给人牙子远远打发了,或是配个相貌丑陋的家仆,方能解心头之恨。

  如此一来,青莲自是将满心怨恨都聚集在红玉身上,捎带着对苏廷柏本就淡薄的一两分情愫也消散得一干二净,只一门心思要巩固后宅地位,便没有闲心去寻苏若母女的麻烦,容氏与苏若很是清静了一阵。

  ——

  苏家二房的波涛暗涌并未被其他人察觉,可苏家长房却突然之间闹得沸反盈天。

  起因还要从苏长青的长子苏廷楠回都城说起。苏廷楠便是苏廷柏的兄长,苏若的大伯。他五年前携家眷赴金陵上任,一个月前任满被调回都城,被拔擢为中书舍人,虽只有正四品,但实为皇帝近臣,可参与机密,掌起草诏令,实权甚至还在其父苏长青之上。真可谓朝廷重臣,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然而本该是繁花似锦,可这几日的苏家长房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据说是苏廷楠的长子苏承和忽然生了重病,连床榻都下不来,连着七八日水米不进,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

  苏廷楠与妻子王氏生有两子一女,长子苏承和,年已二十,尚未娶亲。长女苏锦,年十八,容貌姣好,端的是大家闺秀。还有一幼子,尚在垂髫。

  苏承和虽年纪轻轻,却颇有乃父之风,自小便随父亲在金陵周边游历,眼界开阔,也写的一手好文章,乃是苏家第三代被寄予厚望之人。不想半年前在秦淮河畔以诗会友时,与一花船上的琵琶乐伎一见钟情,二人私定终身。苏承和更是暗中给乐伎赎了身,在府外金屋藏娇。

  一月前因苏廷楠要回转都城,苏承和便悄悄将琵琶乐伎藏在船板的夹层里,暗自一同带了回来,谁成想快在都城码头下船时,被苏廷楠发现。苏廷楠登时被气得不轻,想如今朝廷严令,官员不得狎妓,苏承和虽是白身,可其祖父和父亲都是朝廷重臣。若是被官场诸人知晓苏家嫡长孙豢养妓子,还欲纳进府里,真是丑闻一桩。

  本来苏长青掌科举多年,树大招风。苏廷楠此次又一举被简拔帝侧,苏家出了一个清贵和一个权臣,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苏承和之事必然会被有心之人告到御前。圣上对他期许甚重,几年前将他外放历练,如今苦心提拔,可若是还没等他见到圣上的面,便被言官以治家不严参上一本,这岂不是重重打了圣上的脸面?到时莫说到手的锦绣前程会灰飞湮灭于官场的谈资之中,恐怕还会被陛下降罪。

  遂苏廷楠只得狠下心来,命家仆将琵琶乐伎拖了出来,舍给她十两纹银,丢下一纸身契,直接命乐伎立刻上岸走人。不想长子苏承和竟然死命拉住青楼女子的手,只说宁死也不分离。

  苏廷楠气得急怒攻心,看着这个有违国法家规的逆子,不顾伦常世俗的蠢货,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命家仆取来荆条,便要行家法。

  家仆不敢有违,只得将苏承和押跪在船板上,剥了上衣,笞挞了十几下。苏承和倒是个硬气的,始终不开口悔过,只不住地恳求父亲将青楼女子留下。苏廷楠见苏承和死不认错,又嫌家仆阳奉阴违,便一把夺过荆条,兜头罩脸朝着长子的背上狠狠挥了几十下,鞭鞭见血,苏承和背上登时鲜血横流。

  苏承和疼得痛呼出声,却绝不求饶,只一味硬挺着,就连身边的母亲王氏和妹妹苏锦跪下来求他认错,也置若罔闻。

  王氏已是哭得肝肠寸断,可被苏廷楠命人拦着,无法上前,只得椎心泣血地哭喊道:“我的儿,你这是何苦来的。到底这乐伎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令你这般鬼迷心窍。”说完,便昏倒在苏锦怀里。

  苏锦早已吓傻了,一边搂着母亲,一边泪眼婆娑地央求父亲饶了兄长。

  苏廷楠本想着长子迫于家法,能退一步,舍了这个乐伎,没成想苏承和却如着魔一般钻了牛角尖。他看着儿子血肉模糊的后背,手中的荆条实在难以挥下。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船板上的动静已惊动了码头上的人,抬眼看去岸边已是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只怕如今这桩丑事是瞒不住的,他今日的处置稍有大意,便会留下被同僚攻讦的把柄。

  苏廷楠只得咬了咬牙,又呼地扫了一鞭,厉声说道:“你做下此等有辱家门,斯文扫地的下作之事,还理直气壮,不如今日我就将你活活打死,也省得你今后做出弑父逆君的恶事。”

  此时的苏承和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腰背塌陷了下去,趴在船板上只看着琵琶乐伎微微苦笑。

  不想此时,一旁的琵琶乐伎竟是个烈性的,冲着苏廷楠大喊道:“苏大人,我自知与苏公子乃是云泥之别,只是仰慕公子人品心性,情难自禁。从头到尾,都是我勾引了苏公子,万望大人饶了公子,莫要打了。我今日就以此身还苏府一个清白。”说完,趁着家仆怔楞之间,竟然猛然一跃,纵身跳下,江水汹涌,瞬间便没了顶。

  骤然生变,众人都惊呆了,只听见倒在船板上的苏承和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蓉儿!”便口吐鲜血,一头晕死了过去。

  苏廷楠也没想到会陡生变故,忙令家仆救人。一时之间,船板、码头一片混乱。

  江流湍急,深不见底,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将人从下游五里处捞了上来,可怜琵琶乐伎早已气绝。苏廷楠无奈,只得将人就地埋葬。

  可不曾想苏承和竟是个情种,重伤在身,又痛失所爱,竟然一病不起,回都城后请了数位名医诊治,苏承和却即不服药,也不进食,竟一心只想速死,与爱人在黄泉团聚。

  这病自然是一日重似一日,众人束手无策,今日已是惊动了老太爷苏长青和太夫人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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