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青白衣衫闯天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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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这么说,即使选中人选,又有什么意义?”
墨林:“不管是否有效,至少表面上的程序要走过场,否则会失了体面,这混乱的局面也无法平息。”
交谈之际,周围又响起了一些讨论声。狄江倾耐着性子听完,但似乎并未找到满意的答案。
狄江倾:“各位,依老夫看来,凶手未明,就不能轻易选定人选。无论是邺王、大礼官,还是太子凉的旧部,他们的身份都很敏感,都不适合进京查案!”
这时,远处玲珑塔上单腿独立的老僧开口:“狄施主,何不找一个不偏不倚的人,不站任何一边,公正处理,不存偏颇。”
狄江倾:“佛门大师,话虽如此,可在这北戎国,何处去找这样一个人呢?”
全场顿时陷入寂静。
宁远微微一笑:“这老僧真是糊涂,按照他的逻辑,每个派系的支持者都可以自称中立。人心难测,就算真有这样的中立者,众人也未必信服。而且,如果没有道长这样的大智慧和坚定意志,很容易被权势诱惑,迷失本心,反而无用!”
“拍马屁我可不擅长,遇见喜欢的,我的定力也不牢靠。”墨林大笑。
宁远拱手:“道长真是性情中人。”
台上的众人还在纷纷提出建议,但狄江倾始终紧锁眉头,未作决定。
片刻之后,屋檐下传来丐帮的声音:“狄老前辈,此番召集我们,有何要事?”
狄江澜答道:“倾听武林之声,破解皇宫悬案。”
丐帮问:“既如此,我们的建议为何未被采纳?”狄江澜皱眉回应:“因为我只听,不做决定。”
气氛顿时凝固,众人略有骚动,但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镖行在十大门派中独树一帜,无论是各门各派还是各国诸侯,只要有交易,就必须依赖镖师和镖行。故而,明理之人皆知,对这门派只能以礼相待,只要不过底线,他们的傲慢可以容忍。
狄江澜沉思良久,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接着说:“依我之意,不如按阵营挑选,邺王、大礼官、凉太子各出一人入宫,真相如何,全凭各自能力,互相监督,以证据说话,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对此纷纷表示赞同,唯有凉太子遭到冷嘲热讽。
一位环刀壮汉挤出人群:“凉太子已被驱逐,选他的支持者又有何用?”狄江澜举手示意:“凉太子毕竟是曾经的太子,若不选,难以服众。况且人选公正,是紫宸国公的意思,我只是执行命令。”
宁远忧虑地望向墨林:“宫中已无太子党,道长此行,我无法护你左右,若有意外,该如何是好?再者,道长认为自己被选中的可能性有多大?”
墨林淡然道:“无妨,邺王与温侯俊相互敌视,利用这一点,皆可操纵自如。将军不必过于挂念,我行事向来是万里挑一。如此险境,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只要你不过于争抢,我被选中的概率几乎成定局,毕竟世上愚蠢之人并不多。”
宁远微笑道:“道长,入宫需准备什么?”
墨林伸出两指:“一份气节,一份书生气,三分豪情!将军,你也有气节,几分痴傻,一身胆魄!”
两人交谈之际,台上已站了一位道士,黑衣如墨,背着古琴,手持纶巾羽扇,竟是墨旋!宁远见状愤愤不平:“这家伙竟还敢现身!”
墨林:“金墉城大半死伤,无人识得他是西梁统帅,不足为奇。”
果然,狄江澜并未认出墨旋,伸手问道:“这位道友,有何贵干?”墨旋抱拳:“在下是温侯俊的门客,特来请求入宫,为大礼官洗清冤屈!”
狄江澜环视四周:“各位有何异议?”全场寂静,宁远惊讶:“道长,难道他早已疏通关节?”
墨林:“温侯俊还需倚仗西梁,他在西梁地位显赫,疏通此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狄江澜微露领悟:“既然各位赞同,那么这位道士便首当其冲,接下来谈谈燕王,是否有人能阐明他的神髓?”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纷纷转向麒麟雕像西厢的楼阁栏杆,那里伫立着一群白衣剑侠,领头之人剑眉如画,双眸如星辰,黑发束冠,身披白玉,手中握着一部古籍,但手指粗大而糙砺,背后一柄雪亮长剑,长达七尺,几乎拖地,剑尖冷冽如冰泉,两翼刃口各有血槽,独特独立,气质冷傲而芬芳,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墨林问道:“大家为何一致拥戴此人,何以如此民心所向?”宁远答道:“此人乃燕王麾下先锋,同时也是江湖上儒门出身的知名剑客,名叫文博雅,江湖人称‘杀儒书生’!”
“儒门不属北戎州的门派吧?”墨林向宁远虚心求教,宁远点头应道:“江湖门派虽各自立山为王,但弟子信徒并无国界之分,故常言江湖即江湖,从不干涉朝廷之事,这也是魁宗宗主至今坚守的信念。然而如今,你看,其他门派已乱了阵脚,儒门源于东陈州,而这文博雅却是北戎庐陵人,立场之复杂无需我多言。”
“不合常规,颇有意思。其实无需纠结门派归属,只需权衡利益,其余自然清晰。”墨林慵懒地伸个懒腰,换肩扛起归去来兮琴。
文博雅俯视栏杆外,江湖人群喧嚣,合上书卷微微一笑,白衣翩翩跃出楼阁,瞬间如鹤冲天,转眼间已掠过众人,稳稳地落在墨旋身旁展开书卷,人已入定,衣袂却随风飘动,武学底蕴显露无疑!
墨旋神色宁静,取下古琴席地而坐,黑白二色对立,麒麟台上风云突起!
狄江澜颇感欣慰,朝下示意:“文公子机智过人,江湖声名远扬,与燕王更是挚友,再合适不过。如今已有两位人选,对于太子凉,台下可有人愿意揭示他的真面目?”话音刚落,全场窃笑不语,众人皆知太子凉的困境,但乐意参与其中,毕竟红尘世间,嘲讽讥笑也是江湖人士的生活常态。
宁远心怀忧虑,望向墨林,墨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一笑,豁达自在:“将军,踏入皇宫,方能掌握权柄,这是好事,不必忧虑未来。”
道士说完,整理青色长衫,挥手作揖,穿过人群中静静离去。宁远心急如焚,目送他渐行渐远,那青衫飘飘,来到台上,立于黑白之间,仿佛阴阳界限,他对着台下微微一笑,江湖生两极,天地成太极。
狄江澜看着墨林,顿觉心旷神怡,不禁多看了几眼。
墨林立于双雄之间,静如磐石,不显傲慢,却透着一丝矜持。目光流转,不迎合他人,却自有一股洒脱。清风皓月,他的举手投足间,仿佛带着淡淡的风流。
天高地低,黑白交织,阴阳交融,自成宇宙。
狄江倾言道:“文公子久经江湖,声名远播,这位黑袍道长来自西梁,身份显赫,彰显西梁之福祉。而那位青衣道友虽稍显年幼,却气场深沉,正邪难辨,老夫也难以揣测其底细。三位如此,确是恰当人选。”
墨林抱臂静立,眼神平视前方,眼中无波无澜,太子的威严已不再受人敬畏,众人皆知明哲保身,故无人愿与墨林争此重任。狄翁三次询问,无人异议,这调查之人选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定了下来。
墨旋惊讶地看了墨林几眼,然后转向狄江倾问道:“狄翁,我们何时进宫面见圣上?”狄江倾答道:“明日正午,三位将踏入宣隆门,走过三千琉璃之路,拜见大戎紫宸国公!”
狄江倾心情愉悦,说完跃马扬鞭,镖局众人紧随其后,声势浩大,渐渐远去。
人选既定,此处再无戏码,江湖人士向来爱凑热闹,此刻没了新鲜事,酒也变得无味,众人纷纷散去,如屋檐上的跳蚤般穿梭,楼宇间暗器如丝般密布。刚才还是一片山海结盟的温馨,转瞬即成空荡的街头,人去楼空,各奔东西。
墨林三人留在台上,身影显得孤寂。宁远站在逐渐冷清的街巷,握枪等待着。墨旋看了看墨林,知道如果不先开口,墨林就不会主动与他交谈,于是他行礼道:“世事如烟,聚散无常,正如我和师兄,尘缘未尽,纠葛不断。师兄能逃过大劫,日后必有好运。”
墨林连看都没看他:“你的尘缘在陵阳城外,清晰可见,别扯上我。承你情谊,你若离去,我必祭奠。”
文般若在一旁静静倾听,嘴角挂着微笑,沉默不语。一群白衣剑客在不远处恭敬地等待,像一片静止的云,逍遥却又被束缚。墨旋收起焦尾龙弦,望着墨林:“师兄,难道你不关心蚕洞里发生了什么?”
“不关心。”墨林缓缓转身,不愿再理他。宁远和文般若都能看出他们间的裂痕,但具体原因,无论是智者还是愚者,都知道不应多问。
墨旋不甘心:“师兄,我最不喜欢你这种无视一切的态度。我知道你洞察世间奥秘,但这广阔的世界,有些事情是你一生都无法完全理解的!”
墨林微启眼皮:“我尚未活过半生,为何要洞察全部人生?”墨旋语塞:“师父当年不让你下山,你真的不想知道原因吗?”
墨林眼神闲适:“大致能猜出,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是喜,要么是忧。然而不论喜忧,我已置身江湖,即将步入朝廷,这又有何妨?”
墨旋微愠:“师兄,你又如此嬉笑!你的墨林天地任你驰骋,各国游历也由你选择,为何偏偏阻碍师弟的前程?我们各不相犯岂不是更好?你入宫面见天子,查探百里皇太后之事,为太子昭雪,还有先前劝退金镛的兵马,让佘老夫人守住空城,这些难道不是针对我?你为何处处与我为敌,究竟所为何事?”
“听你这样说,蚕洞的村民并非佘穆庄所害,仅凭‘空城’二字就排除了西梁的嫌疑。况且我尚在人间,作案动机并不明显。我们同门一场,我没兴趣理会你的无聊志向,我只是想帮这个蠢货,清偿他身上的情感债务。”墨林说完,恰好走到宁远身旁,宁远怒目而视,对墨旋的怒火未消。
刀剑碰撞声在地面上回响,宁远杀气腾腾,墨林却默默挥手制止。
文般若在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静静地走下来,步入白衣侠士之中,尽显宗师风范:“宁远将军乃大戎的潜龙将领,道长竟与之为伍,实在不符啊。”旁边有人笑着问:“何为潜龙?”文般若高声答道:“藏于墨渊深处,如龟般息于岸边,静待良辰,再展宏图!”
宁远在远处听到,脸上微微泛红:“文掌门过奖了!”墨林轻笑:“他是在说你是井底蛙,太子凉是缩头乌龟,你还真会客套!”宁远听后才意识到被戏弄,立刻就要拔枪发作,墨林一拦,目光微寒,宁远立刻收手不敢冒犯。
墨林转向文般若:“我觉得,我与这位绣花将军还挺搭配的,虽然风格迥异,但无需阁下操心!”
文般若闻言并未回应,只是挥袖带着白衣人缓步离去。墨旋畏惧宁远,打算立刻上马离开,但宁远怎肯让他如意,一把拉住马缰,骏马顿时悲鸣,墨旋脸色铁青,墨林则在一旁看好戏。
墨旋:“此处是陵阳京城,天光之下,将军欲何为?”
宁远:“取你狗命!”
墨旋:“将军,我不养狗,倒是你身后那位养猫。”
宁远:“少废话,金镛城的血债,你该如何偿还?”
墨旋闻言微惊,但口头上并未示弱,依然强硬地对抗宁远:“将军想要我的命,随时可取,陵阳城死一个人,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宁远欲动手,墨林一笑,再次阻止。
墨林:“你若杀了他,走那三千琉璃路时就少了一个人。毕竟他是天下英豪中选出的,到时候西梁来找你要人,你拿不出,又要牵连太子凉。让他进宫,剩下的我帮你处理。”
宁远颇为不满:“就这样放过他?我看他是你师弟,就算再做恶事,你也会偏袒!”
墨旋听后冷笑:“两位如此言辞,似乎我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墨林望着他,眼中一片纯真:“你的生死,不就是在我的一瞬决定吗?”墨旋瞥了宁远一眼,沉默下来。墨林趁机悄悄扯下马尾,马儿疼痛,狂奔而去,墨旋在颠簸中模样古怪,尖叫声凄厉,全无昔日威风。
宁远看着,心中畅快:“道士,还没见过他如此狼狈。”墨林笑道:“本是个孩子,下山后跌入泥沼打滚,早已不再是少年,如今越发觉得真诚难能可贵。只是越向前行,越是感到一丝悲凉,可以顺应天,顺应地,却无法顺从自己。”
宁远闻言深感,静默片刻,拍了拍屁股,抖抖衣裳,二人一同去附近的酒楼小酌。
京都南侧,三千琉璃大道静卧,仿佛通往无尽之地,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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