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章 雪落寒枝
李秀青衣腾风,她右手推开折扇,朝前挥去,其上所绘的水墨山河由虚化实,顷刻间便叫自身置身于另处所辟的小天地,与那无垠星光相互隔绝。
“这是师父的本命物,定钧天扇,本是后天灵宝之极,后她寻觅种种奇宝,叫其顺利蜕变为了先天灵宝。”
楚今朝见许映真眸中疑惑,出言解释道。
修士的本命物与自身休戚与共,李秀已动用此扇,叫其神威尽显,足见此星劫何等凶险莫测。
星光深邃,无法以色泽涵盖,介于虚实之间,突化坠星奔袭,声势浩大如同要将整个天悬峰都击灭一般。
而李秀身藏水墨山河之中,法相凤鸾舒展广阔双翼,携千丈霞彩,硬撼漫天坠星。
“嘭!”
饶楚今朝已至后三重泥胎,如今耳闻这迸发不休的气浪惊涛,亦觉藏于封闭泥丸中的魂魄都要被震裂一般,神智渐陷混沌。
宝珠双瞳紧锁成竖线,碧色光芒从她身上散出,要将两人护在身下。
但她却惊讶地发现,许映真除却肉身微颤,双眸却清明如初,只露出骇然神色,不似楚今朝那般。
而此刻天穹之上,因星辰之力源源不绝,终究是李秀力弱一筹,浑身的墨色山河被星子擦出的火焰所焚,如镜般出现大片裂痕。
宝珠已以法力将两人护下,见到楚今朝已然昏厥,许映真却仍持清醒,便急声道。
“莫要继续看,小心反噬!”
许映真只见一片星芒大盛,李秀身周似也有血光闪烁,眩目无比,不觉间眼角溢血,刹那如雾里探花,意识混沌一片,身子也便倒了下去。
低境修士窥看越过自身位格之术,难以避免地遭遇层面上的无形压制,以至动摇自身,受反噬之苦。
宝珠自小由李秀养大,若论此刻对其的担忧,当属第一。但她只能咬紧牙关,别过头去,施展术法叫身躯顿时变大百倍,如同巨虎一般叼起两个弟子,朝北殿中去,寻求三尺青的庇护。
先天灵宝三尺青位于那阶梯灵牌顶首,此刻似乎发生某种蜕变,或说某种苏醒?淡青光泽散落,其内有符文密布,显得神异非常。
以它为核心,整座天悬宫皆微微颤动,带动了这道后天灵宝的苏醒,再叫天悬大阵尽数开启,彻底隔绝其外的恐怖波澜。
……
待许映真悠悠转醒,便见一旁的狸猫担忧地望来。
“可还好?”
她点头应道:“还成,花花,师父如何了?师兄?”
许映真见楚今朝也在一旁,但捂着脑袋,合着双眸,似有些不适。
宝珠迈动四足,走来走去,想要借此发泄心中不安。
“秀秀还在迎战星宿大劫,已经过去三日多,寒枝回宗之时发现不对劲,以传讯符箓同我取得了联系,因天悬大阵尽开,一时进不来。”
“不过倒也该结束尾声了。”宝珠瞳中含着些希翼,她耳聪无比,听闻殿外的动静已小,猜测星劫威力渐渐衰退。
“小映真,你有无什么不适?你和今朝境界太低,受到秀秀和星劫相斗时的气息冲撞,只怕反噬。”
许映真虽然沉睡三日多,但因修得黄芽,有法力时刻流转经络,倒无什么疲乏酸痛,她便摇了摇头道:“并无不适。”
宝珠心头暗惑,楚今朝这等第七重泥胎修士比许映真更早醒来,但精神萎靡,吞了丹药,仍在抱头养神,可她似乎并无其他症状?
可宝珠心头更多是对李秀的担忧,倒也极快将这些疑惑抛之脑后。
许映真便再心急如焚,担忧不绝,此时也无力改变什么。而正是四下茫然之刻,殿中悬空的三尺青却朝她落来一道符文光辉,脑如石板,被这辉光如刀般铭刻下烙印。
“传功?”宝珠惊讶出声。
三尺青乃天悬重宝,神沅老祖所留,实则亦存储着此脉从初至今搜纳的各种道经术法,弟子如要想得本脉传承,皆要受其考验。
先天灵宝有灵,往日处于沉睡,如今醒来,竟直接赐予许映真一篇经文,对她如此喜爱?
许映真初时紧咬牙关,只觉脑海受到阵阵冲击,后才渐无痛感,待得她睁眸,满是疑惑地道:“《日月不灭经》?”
宝珠猫尾晃动,说道:“三尺青器灵传你的竟是这篇经文?也是,你刚刚修行,大多努力皆用在了锻体上,它便赐你这道法门。”
许映真揉揉太阳穴,想要竭力将思绪理清,但此刻三尺青却重新落回原处,光辉尽敛,与往日一般无二,天悬阵法随之解开,其外已再无动静。
无论是许映真和宝珠,还是因觉头脑昏沉,始终不曾出言的楚今朝,都意识到星劫结束,旁的都全数不顾,齐齐冲出北殿大门。
如今星子隐没,唯有皓月凌空,夜半寒素,风浪尽平。
一道身形从空坠来,正是李秀,她一身青色法衣已是大片破损,更被血染得暗沉。
“师父,你可还好?”
“秀秀!”
“师父!”
李秀见他们迎来,面虽苍白,且布道道血痕,但也竭力露出个笑来。
“无妨,此番我星宿大劫已过,倒了却一桩心头大患。只需闭关疗养伤势,往后便可着手晋升第四大境。”
待落地,她伸手揉了揉宝珠的头,从随身芥子中取出个锦囊递去。
“此物你收好,之后独自再拆。”
彩狸将此物收入芥子戒,乖乖点头。
“师父!”
天悬宫门被推开,宋寒枝从外冲来,行色匆匆,面如寒霜冷冽,但眸中忧色难掩。
三徒齐聚于此,李秀含笑点头,又道:“我伤势虽重,但并未动摇根基,须得闭关疗养段时日。约莫几年,时间未定。”
“你们同为我徒,望彼此相顾。此番疗伤不比以往可随时结束的闭关,其余四脉恐有异动,大局无碍,只恐小祟。”
李秀轻叹一声,抬眸瞧向刚至的宋寒枝,她最为担忧的便是这二徒弟。
“你等三人,为师唯有一句告诫,践行本心。”
李秀说罢,又轻咳两声,她内息紊乱难平,源婴小人险些被星劫劈碎了去,如今再无法强撑,身形便化作缕光,掠入北殿中往日所特意开辟出的洞府中。
天悬宫终归沉寂,便是宝珠都郁郁地瘫在地上。
相处也并不久,师父遭难,许映真却也感心头难安,她投眸看向宋寒枝,带些惑意。
“师姐?”
“嗯。”
宋寒枝面如白玉,不见分毫情色,全无往日的明媚灿烂,墨色眼瞳似片凝冰无波的海,拂雪冷彻,只站在那,竟叫人觉欺神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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