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轻舒道：“当然能，早在多年前，一种名为‘灭灵术’的妖族天赋便在人妖两族的战争中为世人瞩目。”

  “灭灵术？”无月问道：“那是什么？”

  言轻舒道：“你知道妖族青道吗？那位能够对人施加精神禁锢的妖族。”

  “当然。”

  无月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练境武窟当中，从阿重的口中知晓。

  青道为了避免自己受到术法反噬，便利用枳妖作为傀儡，将反噬代价转移出去，最后却阴差阳错的死在身为枳妖的阿重手上。

  言轻舒继续说：“青道虽然一度声名大噪，但是因为他的能力特殊且极其重要，当时的妖族首领不仅对青道进行一系列严格的保护措施，而且还将有关于他的一切消息都列为绝密，所以哪怕是到了现在，大多数人也只是知道青道拥有能够操控思想的能力，却不知道这项天赋的名字。”

  “青道出身医族，与生俱来的‘灭灵术’让其在族内的地位异常尊贵，十五岁时，他便获得了进入医族圣地的资格，从而得以掌握医族全部医术。

  遗憾的是，他虽医术高超，却毫无医德之心。比起治病救人，他更喜欢研究病人身上的病症，并且不顾病人死活。当时还是医族族长的花……花族长以他残杀同族为由，将其关押，但因他年少，便没有立刻处以死刑。”

  “后来，龙闇成为妖族首领，他一向主张与人族开战，花族长不喜他的做派，后被其革职，而青道则被扶持为医族族长，后来入驻度楼，全力支持龙闇的讨伐人族大计。”

  “利用枳妖转移反噬风险的‘血引术’也是在此期间发明出来的，而血引术就是蚀魂咒的前身，将妖血与意识碎片融为一体，辅以各种药材、术法，从而让人思想迟钝、意识消散，彻底成为操控者的傀儡。”

  无月道：“血引术是蚀魂咒的前身，那么解除血引术的方法是不是也可以拿来用在蚀魂咒身上？”

  言轻舒摇了摇头，“随着青道的死亡，为他所操控的傀儡也在同一时间死去，灭灵术就此失传，更遑论解法。”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

  本来以为借助蚀魂咒大规模操控人心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现在却得知幽罗完全将这个幻想变为了现实，无月不免感到绝望，天知道除了双刀会的那些人，还有多少人是被幽罗下了蚀魂咒、为其操控而不自知的啊！

  言轻舒道：“蚀魂咒的毒性好解，但是关于意识影响的这方面我本来束手无策，毕竟，灵魂方面的变化是不可逆的，但是，我从……花族长的死，发现了消除蚀魂咒对意识影响的可能。”

  无月注意到言轻舒每次提到花千红时，语气都会不自觉顿一下，就好像不忍心说出这个名字。

  这也难怪，无月想，言轻舒幼年失去父母，饱受世间风霜，直到加入医族，遇见了她一生的贵人——花千红。

  这位年纪过百的前辈两次担任医族族长，深得族人信任。

  青道作为医族族长时，带领着族人支持龙闇讨伐人族，战败后，龙闇所在的龙族被暴力清洗，当初支持他的群妖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唯独医族，在花千红的掌控下不仅逃过清洗，还辅佐言轻舒登上妖盟盟主之位，让当初势弱的医族成为如今的妖盟七族之首。

  她一生没有伴侣、没有孩子，将全部身心都奉献给了族人，而言轻舒于她而言，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由此亦可知，言轻舒对花千红的感情同样深厚，如今难过亦是正常。

  不明白此言轻舒非彼言轻舒的无月难以理解对方此刻的复杂心情。

  “盟主，你说的这个可能是指什么？”

  言轻舒回道：“织梦术。遭到蚀魂咒控制的花族长，并不是利用恐惧在心中埋下种子的那种手段，而是通过强化人心中的某一个念头或想法，从而将人变为傀儡的方式。后者的操纵程度要比前者深得多，且实施起来也很难，这就是幽罗无法大规模复制的原因。

  花族长能从蚀魂咒的控制苏醒过来，我想是因为她当时使用了织梦术，事先对自己下达了另一个类似催眠的指令，这才在关键时刻恢复，因此，我想织梦术可以通过更改人的意识进而减弱蚀魂咒的影响。”

  提到织梦术，无月率先想到了阿重。

  当时在离开练境武窟后不久，她忽然就想起来阿重的这种在梦中制造大型幻境的能力，其实和书上记载的织梦术差不多，只不过阿重所用的只是织梦术最粗浅的使用方式。

  如果织梦术真的有效，或许可以请阿重来帮忙。

  “言盟主，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织梦术，给所有受到蚀魂咒影响的人下达一个催眠指令，类似‘不要听从幽罗’之类的话？”

  “恐怕不行。截然不同的意识对冲很可能会令大脑负担过重，让人陷入崩溃的绝境。花族长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她本身具有修炼梦术的功底，因此对于蚀魂咒之类的操纵手段具有抵抗力，而且族长的梦术力量足够强悍，这才能够顺利压下蚀魂咒对她的影响。如果换了其他人，我们无法保证织梦术的效力是否能够压过蚀魂咒？患者本身又能否承受的住？”

  “那该如何？”

  “让患者知晓幽罗死亡的事实，并织梦术催眠他们，强化‘自由’这个念头，这样就可以解除蚀魂咒‘服从幽罗’的这个指令。”

  “嗯……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上，只怕需要慢慢来了，毕竟第一步“幽罗死亡”这个事实就不太好办，一个假消息倒是好编，但是一旦被发现是假的，那么再想用相同的办法解除可就难了。”

  “确实如此。”言轻舒说着伸出右手，掌心随即出现一片用灵力凝成的柳叶，“金姑娘，你拿着这片叶子去妖盟的万宝阁，它会将聚梦珠带给你。”

  聚梦珠，可以辅助人或妖施展梦术的强大术器。

  无月接过柳叶，有点不解，“盟主大人，你为何不让其他人去拿？虽说我心思坦然，对于宝物没有觊觎之心，但是这种事情让妖族之人去拿不是更合适吗？”

  言轻舒被无月坦诚的话语逗笑了，这让她那沉闷的表情放松不少。

  “无碍的，只是顺手而为罢了，而且你到了万宝阁也进不去。”

  无月：……合着我就是个跑腿的。

  言轻舒将头转向门外，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发呆，她忽然说道：“我这个盟主要做不长了。”

  闻言，无月心中一惊，小心翼翼道：“是因为外面的那些传言吗？说你是人族之类的？盟主，您不用将这些传言放在心上，清者自清。”

  言轻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道：“但这些传言是真的。”

  “啊？！”

  无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你是人族？”

  “没错。”

  “这这这……”妖族盟主居然是人族，这要是被众妖知道，整个妖族只怕要乱成一团了！

  别看人妖两族现在表面上是和平相处，但暗处的矛盾可是一点都不少，九年前那场大战很多人与妖还历历在目，双方积累的仇恨只是被压下，却没有消失，像烈火教这样的组织能够存在至今必然是有其社会根源的。

  “没关系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

  早在紫竹林中，幽罗就已经在所有人面前说出了她的真正身份，只怕如今的共济城已是传言满天飞了。

  言轻舒说着就往被窝里钻了钻，似是冷，又似累，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姿势躺了进去，将被子掖好，缓缓道：“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无论是传言，还是双刀会……这一切都会结束的，只是在那之前，我要好好想一想。”

  “我要赶紧将事情安排好，让胡玫的路更好走一点，让妖族的未来更长一点……”

  “我要…我要再想想，好好想一想……”

  说话的人忽然没了声，吓得听话的人心里一惊，无月抬眼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言轻舒已经睡着了，只是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

  依据口型，无月觉得那是一个称呼，一个名为“罗爱”的称呼。

  无月看着彻底昏睡过去的言轻舒，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紧手中柳叶，缓缓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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